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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价治理“毒土地”,谁来背锅?

王索妮 稻菽千重浪 2023-04-13

土地污染是近年来快速发展经济的沉重代价。这样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对环境的破坏是不可逆的。即便拥有先进的污染治理技术,高昂的治理成本和不能恢复如初的生态环境也应让我们反思当下的发展思路了!


作 者|王 索 妮

转载编辑|老灶

后台编辑|童话



即便竭力回想,陈必省也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站在这片土地前了。太阳升起又落下,南边海游港里的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只有它,一直静候着,仿佛一切未曾改变。


指着退役化工场地的陈必省


“土壤污染不像水污染或大气污染。它就像幽灵一样,看不见却同样渗透进我们的生活。”每每面向这片土地,陈必省总忍不住思索:多年前,当那群人在此处撒下污染物时,一定没有想过,这一举动会让如今的我们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并付出如此高昂的土壤污染修复成本。

 

这块地面积约41亩,相当于3、4个足球场那么大,是位于台州三门县善岙蒋村内的一块退役化工场地。浙江今年要完成15个重点污染地块治理修复,它便是其中之一。


在基层环保一线的陈必省,和水、气、固废打了26年的交道,也从普通科员晋升为台州市生态环境局三门分局副局长,但当土壤问题因为它的暴露而显现时,那句“自然生态极易受到污染,一旦出现问题,再想恢复就要付出很大代价”,前所未有的刺痛人心。


谁是始作俑者?


如果没有那一次开挖,这片早已病入膏肓的土壤或许还不会进入人们的视野。不过即便如此,这中间也间隔了漫长的四年。

 

即将送走的人间四月天,天气还不是那么炎热,走在三门海游港两岸,微风拂晓,风景如画。此情此景之下,你或许很难想象,这里曾是医化企业的聚集地。

 

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进入新时期。为壮大工业总量,提升县域综合实力,三门与台州其它县市区一样,开始轰轰烈烈地引进医化企业,并将其布局在当时较为偏僻的海游港两岸。资料显示,医化企业步步“扩军”,最高峰时有23家,很快成为三门县的支柱产业。

 

经历10多年的快速扩张,产业布局不科学、产品结构不合理等弊端也逐渐显现。特别是在城市建设步伐加快的背景下,传统粗放的医化产业经营模式与人们生态需求之间的矛盾愈发突出。

 

2010年8月,三门县委县政府以壮士断腕之心,对全县总共13家医化企业进行整治。位于善岙蒋村村口的台州三化化工有限公司和台州市经纬化工有限公司此前劣迹斑斑,在2000年至2009年间因多种环境违法行为被县环保局分别给予7次和4次行政处罚。最终,两家企业未能达到整改要求自行停产,并于次年11月与三门县海游港北岸整治指挥部签署协议,这一地块正式被征用于防洪堤坝和道路建设。

 

2014年8月的一个艳阳天,陈必省和同事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对方称自己是指挥部的人,在水闸建设开挖过程中水质出现异样,请环保部门的人赶紧到现场看一看。

 

“去了就感觉问题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回忆当时的场景,陈必省清楚地记得,现场出来的水变成血红色的浑浊状,同时还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环保执法人员当即责令指挥部暂停施工,并对场地土壤和水体进行采样监测,同时要求指挥部立即开展场地污染调查工作。


受指挥部委托,浙江省环科院对这块退役场地进行长达两个多月的详细调查,随后得出结论:该场地土壤和地下水均受到较为严重的污染。


厂区内曾经遗留下来的红色废水


要对土壤进行治理修复,首先就要找到责任人。执法人员在走访后了解到,该地块最早曾是良田,之后开办过轮窑厂,再之后是两家化工厂,2010年化工厂关停后土地被指挥部征收,厂区西面还有一家大理石加工厂。换句话说,经手过的厂子这么多,如何确定谁才是污染物的始作俑者?

 

台州市生态环境局三门分局法宣科科长任晓蕾告诉记者,为了把来龙去脉搞清楚,环保部门和当地公安局联合成立调查组开展调查行动,除了询问善岙蒋村民,更是远赴多地寻找相关当事人,在做了49份询问笔录后确认:善岙蒋村退役化工场地土壤与地下水污染来源,就是台州三化化工有限公司与台州市经纬化工有限公司。涉案企业随后因涉嫌严重违法被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摸着石头过河”


追责问责只是手段,解决问题才是根本。接下来放在大家面前无法回避的问题,便是如何为这片土壤“驱毒疗伤”。

 

由于土壤污染的自身特点,土壤污染治理相比大气和水而言,周期更长、难度更大、投入更高、效果更慢。因此在解决土壤污染问题时,不少人首先会想到成本相对较低、工程建设周期更短的“风险管控”,通俗点说,就是利用工程措施,将污染物封存在原地,限制污染物迁移,切断暴露途径,降低污染物的暴露风险。

 

但面对这块退役场地的严峻的污染局面,大伙在明确得知它的最终用途是没有经济效益的情况下,观点仍出奇一致:必须治理修复,绝不能把污泥浊水带入全面小康。

 

这条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土壤污染防治是一项全新的工作内容,没有历史经验可以借鉴参考。”陈必省坦言,在此期间,自己跑遍北京、江苏等地考察,可由于每块土地被污染的原因不同,所含污染物的成分、种类不同,修复的办法也不同,因此不同地方、区域之间相互借鉴的意义不大。“没有一招鲜的修复技术。大伙儿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在实战中积累经验。”

 

2018年9月,由三门县环境保护局、三门县公共资源交易管理办公室作为招标监管单位,三门县海港建设有限公司为招标人。“我们当时的想法,是通过公开招标的形式寻找国内极具实力的环保修复企业对该地块进行治理。”陈必省说。

 

最终,中国电建集团中南勘测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与湖南碧蓝环保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组成的联合体中标,中标金额达到1.32亿。


退役化工场地修复全貌


2018年10月,实施单位正式进场。中国电建集团中南勘测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项目经理周保华正是从那会儿开始常驻善岙蒋村。在他看来,当年生产过程中随意排放的污染物,就像一把把匕首一样,早已重重戳入这片土地的心脏。

 

“场地的污染程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周保华说,数据显示,这片场地内的主要污染物为氯苯类和硝基苯类化合物,两者都是难以降解的持久性有机物,最大污染深度达到15米,其中2,4-二硝基苯酚浓度高达20897mg/kg。与此同时,污染物的沸点也非常高,最高的沸点为325°C,也就是说,像一般的化学氧化等单一处理方法已难以有效修复。“不幸的是,多数污染物不仅污染土壤,还会随着雨水径流或利用自身的流动性进入到更深的地下水中,造成双重污染。这也就给土壤修复增加难度。”

 

此外,修复过程中的二次污染控制问题也是很大的挑战。陈必省表示,挖掘出的污染土壤和抽取的地下水均需按照国家、场地等环保法律法规要求进行相应处理,甚而需要细致到污染物运输车辆车身、车轮清理,“这样关注到每一个细节,才能最大程度的规避二次污染的危害。”


步入正轨


在经过一番论证后,实施方对这块退役场地作出总体修复技术路线,即采取高温热脱附与化学氧化相结合,原地与异地协同处置的修复方式。


密闭大棚内建堆热脱附系统


“听上去很晦涩,但污染土壤的治理,其实无外乎物理、化学和生物几种方式。”周保华解释称,比如高温热脱附,就是直接或间接加热,将土壤加热到目标温度以上,使污染物从土壤中分离出来,达到净化土壤的目的。

 

按照工期要求,今年12月31日前,施工方必须对这块土地完成修复,并通过第三方修复效果评估。由于整个过程由环保部门作为监管单位,最终的第三方修复效果评估单位则由建设方选定,要想“忽悠”着通过这场“大考”,可能性极小。

 

“难度确实很大,但我们竭尽所能。”周保华特别提到,今年1月,《土壤污染防治法》正式施行,这就为那些真正掌握修复技术的企业,提供了空间和舞台。目前土壤修复正在走向正轨。

 

对于《土壤污染防治法》的出台,陈必省形容为是一种“久违的心情”。他感慨说,这部法律的出台意义重大,将使土壤污染防治监管有法可依,不仅有利于相关土壤治理标准体系建设、污染防治要求等落到实处,而且能不断完善制度体系,规范修复行业秩序,“只要你参与到土壤修复中,不管是做检测、做修复还是做验收,便是终身追责。这也是这部法律最强的地方。”

 

指着这片“生病”的土地,头发花白的陈必省虽然信心满满,但也并不轻松。采访末了,他意味深长地对记者说:“像这种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我们不能再走了。”




图文来源:浙江新闻(今日头条)


原标题:41亩被污染土地花了1.3亿元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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