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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家长应该扮演怎样的教育职责:沈博伦@TEDxChengduED

沈博伦 TEDxChengdu 2024-02-29

  

拍摄 | 郭兆龙     庞  倩     马千惠     邓  磊
听抄 | Silas      翻译 | kiki        校对 | Coco
制作 | 邓   磊     排版 | 鹏  飞

< 听抄中文字稿整理如下 >


我想先问一下有多少人是以父母的身份来到这个现场的?好像不是很多,五分之一估计,可能其他都还是孩子本身。

 

但没关系有一天你们也会变老的,然后都会有孩子的。



我个人第一次接触到教育这件事情,大概是我5岁的时候,有天晚上,我爸妈坐那皮椅上边,我妈在织毛衣,黄色毛线,他们在谈论一件事情,就是到底应该送到送我去哪上学?我当时产生了抗拒,我说我不去,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不想去,然后我妈当时居然还答应了,她说好的。

 

然后等到我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都快30岁了。也就是度过了10多年20多年,没有太多自我意识的教育,被动式的教育。然后过去几年,我在回溯自己经历的时候,我才更加对教育和自我探索这件事情有些兴趣。

 

我有一个4岁的女儿,今天我主要会以一个个人和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聊一下,我对教育的一些想法。

 

我发现很多朋友和我一样,我们都对父母的教育方法有些微词,我们都希望做些改变,但是其实等到我自己做爸爸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们在谈论教育本身的时候,和他们也没有太多区别。

 

我们谈论了,比如说学校好坏啊、学校师资力量啊、学费高低或者距离远近等,所有这一切俩字就可以概括了:资源。


我们到底可以提供给孩子什么样的教育资源?但我们自己其实很少谈论我们自己到底能在教育中扮演什么角色。你今天去看所有的行业峰会、教育大会,他们有专家学者老师校长、有创业者,很少有学生,但是比学生更少的就是父母。


 

父母很多时候是在整个教育闭环之外的,也就是我们更多是被认为是一个教育的购买者和选择者,而不是一个提供者。

 

我女儿在一岁多的时候,我们给她报了一个亲子班,就是那种父母都可以进去的一块上课的那种课。倒也不是对那个亲子班很感兴趣,而是因为,那个课嫁接着她的幼儿园,你要去那个幼儿园,必须选那个课,所以看很多选择是一个被动式的。

 

有一节春节左右的课,我发现他们在做一件事情就是包饺子。用橡皮泥包,外面一层,里面一层,孩子玩得很高兴。这件事情让我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我朋友圈的很多父母,他们会给孩子报这种,比如说头脑协调课程,或者说潜能开发课,非常昂贵。

 

然后其实我小时候包括我父母小时候,肯定是没有这样课程的,但是我们怎么办呢?所以我就会给我的孩子做一些。生活找些东西,比如说了一个桶,或者给几个杯子、碗,给根筷子敲一敲就是音乐课;或现在的话她跟我剥剥蒜、揉揉面、做个蛋糕等等,虽然弄得一塌糊涂,但至少是在生活里开发一些课程。

 

你会发现这样的课程在现代教育里非常普遍,它是非常职能化和专业化的,到了学校教育后更加是这样。



有非常多的课程等待他们,有学术化的标准,这种职能化和专业化导致了一个结果——就是父母更加远离教育本身,我们只要出钱让他们去学就可以了。




英国教育学家曾经指出一点。我们现在的教育是一个线性的体系,我们认为有了好的小学,就有好的中学大学,有了好的的高等教育,就有好的工作和生活,但是这种线性思维方式都会延续到很后边,我们甚至认为生活也是这样的。



这种思维方式非常适合于我们的上一辈,比如说我的爷爷,他现在还在问我有没有好的工作。他可能无法理解,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正式工作,一直在做自己的项目了。


对他们来说,线性的思维方式非常适合于生活本身,他已经退休30多年了,到现在还在拿一些柴米油盐的补助,或者说公派旅游的机会,也就是对他们那代人来说,好的生活几乎等同于好的工作。但现在你们还这么认为吗?应该不太会这么认为了。



很多时候我们会把生活和工作这两部分拆开,我们会认为这两部分应该是一个相互促进的关系,当然也会有人认为相互对立的。这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整个线性思维方式在发生一个变化,从线性变成立体的,并且是有网状结构,非常复杂,我们在这个线性的转立体的方式过程中转变。

 

但是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因为有不错的经济条件,有信息爆炸的发展,他有很多选择的时候,怎么看问题的方式是非常非常复杂的。所以如果当我把这两个事情分开讨论的时候,那我们在生活里讨论些什么问题呢?

 

如果今天你拿出任何的报刊、杂志、新媒体,或者说传统出版物,一旦到个人生活层面的问题,其实都差不太多,年轻人讨论如何避免渣男找到真爱,如何建立自己稳定的三观,如何在喜欢的工作还有挣钱工作做抉择。然后年纪大点会讨论如何逃离北上广,如何经济自由,如何在上有老下有下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如何面对父母的老去和死亡等等。这一切实际上都是一个生活的选择问题。

 

但这种生活选择问题实际上在我看来应该叫做价值判断性问题。它和知识不一样,知识在学校是有结构的、有系统的、有判断体系的、是有个标准量化的,但价值判断性问题没有。我们必须用由它来构成一次一次的生活选择和你整个价值观。但有意思是这种生活价值选择题,其实我们不认为是现在教育体系,它不被放在现在教育体系里边的,而且我们会认为它只是出现了成年人那边,生活里才有。我们忽略一点就是,它其实出现的很小的朋友身上就有了。

 

我女儿四岁,她有一次从幼儿园回来,大哭着,非常崩溃的说“我最喜欢的玩具被朋友给弄丢了”那怎么办呢?在那一刻她选择我到底是继续跟她做好朋友,还是要冷落她几天。我们有时带她去亲戚朋友家走访,她会说我不想见到这些人,我不喜欢他们,但是没办法,她得去。所以她会遇到一个选择就是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我该如何表现自己。

 

通常情况,父母对小朋友的或者说一些年轻的人态度,是一个价值观覆盖,诱导欺骗的方式,比如说给你个糖“来,闭嘴吧!”其实是满足于我们成年人效率,我们希望生活太平一些,但实际上这不是价值观的引导,所以你可以看到很多大学生他们有些段子。说“我父母不让我谈恋爱,但是我一毕业他们就希望我有一个男朋友。”它实际上也是在抑制成年人或者说一些孩子对于价值判断一次次训练和选择。



但是这种情况它有意思是,教育它现在依旧只是线性的,当我们的整个的视野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在发生变化的时候,教育它依旧只能满足线性的。教育它不负责任何生活里内容,其实教育和生活当中是个断层的。


 

没有任何人来说,我对教育价值观是负责的。价值判断性问题其实不会放在教育体系里边,它现在目前来看是由政府和社会组织间接承担的,但问题在于,有哪个社会组织会跳出来说,我对教育负责。

 

所有的商业组织之所以负责,是因为它有商业利益。商业利益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而不是一个全部的因素,当然他会有很多平衡因素。所以你可以看到这一点就是说,我们现在的这个价值判断体系,在整个社会当中其实不太稳定。有很多时候,有很多社会问题,有很多极端的声音,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教育不承担,社会组织不承担,那应该谁承担?我觉得只有父母。

 

父母必须要放弃对教育里面知识和技术性的迷恋,我们该把重心转移到生活当中去,我们应该意识到:教育不是发生在那个封闭空间学校的一刻,而是发生在生活所有的面。

 

六年前我曾经做过一个影像作品,走了中国10个城市,对话了1000个年轻人,每一段对话都是以他问一个问题开始的,这1000多个问题基本可以归为三个灵修式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后来在北京的某个美术馆做了一个展览,来看展览的很多朋友都跟我说,他们非常期待看到如此大规模社会学影像底下,会暴露出什么样的一个年轻的鲜活的面孔。结果后来发现,原来不是千人千面,是千人一面,大部分都差不多。


在我看来,正是因为缺乏价值判断性教育,很多人没有自我意识,不知道想要什么,在复杂的环境面前没有选择能力。正是因为教育的窄化、职业化,导致了教育不再是培养人成为人的平台,而是培养工具的车间。

 

尼采在100多年前,论述德国教育的时候说过这个问题,他说德国教育未来30年会走上一个实科化道路,也就是更加职业化的道路。这不是真正的教育,真正的教育应该帮助我们认识世界、认识自我、认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等等这一切。


他的预言应验了,也就是我们今天教育是这样的,并且是愈演愈烈的。其实作为一个个人,我不太相信任何的教育系统会发生质变,因为教育本质是服务于社会结构的,社会结构不发生变化,教育是不会发生变化,它依旧一个线性的教育到职业的过程。

 

如果你想要有自我意识,你必须自救,你必须自我探索、自我教育。

 

作为一个父亲,我认为我们必须在技能和知识性教育之外,另辟一条路。必须告诉孩子一些价值判断型和自我意识东西,但这件事情非常难。

 

下面我简单做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分享,然后会提出三个问题和你们一块思考。


 

这是一个我在北京餐馆拍到一个照片,两个父母,一个保姆和一个孩子。保姆在看孩子,父母在玩手机。保姆有时候换成老年人。这是大城市一个普遍现状,因为繁忙我们往往把教育推给他人,推给外借机构,然后把生活也推给了他人。然后很多人会说,我们现在很繁忙,所以我们要注重高质量陪伴。

 

但我想说高质量陪伴不等于把生活转化为教育本身,我们要把教育本身在生活场景当中任何都出现。

 

比如说举个例子,有一次我女儿两岁那年,那天她生日,我带她去动物园玩,动物园门口三个雕像,上面围了一大圈孩子,爬着、骑着、合影,他们是父母给抱上去的下面写着四个字“请勿攀登”。显然没有人管,然后那个黑的动物已经被摸成金色的了。

 

这样场景我在动物园、美术馆、展览馆、天文馆、商场都见过,这些机构在我看来是非常好的第三方教育属性的机构。但问题在于当我们一进入这样的机构,我们思维方式会上发生巨大的变化,变成学术型的。

 

这个飞机在二战里发生过什么作用?这幅画谁画的?梵高是不是疯了?或者说这个动物英文是什么?所有这些都学术性的,都是在补充教育本身之外的一些东西,是学术性的补充,我们对生活本身是大量忽略的。

 

有人会说我们现在有一些社会性的社会责任感教育。你可以看到孩子们刚在动物园破坏了公物,以后转头就在学社会责任感了。在教室里边以课堂形式,以学术化形式学习。生活和教育的本质事对立的。为什么?



所以今天我会提出第一个问题:作为父母是否有责任有能力、有意识把生活场景转化为教育,而不只是依赖学术性教育本身?

 

同样在那天下午,我女儿就坐在那个请勿攀登牌子旁边,她也想上去,当时留给我们一个问题,我们应该遵循一个不错的社会规范呢,还是一个满足一个两岁孩子的愿望?但做件错误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个挺复杂的选择,后来我把这个问题扩展到了很多方面,我在想说,我自己是否有对这一切事物的自我价值判断能力呢?我是否有稳定价值观判断呢?如果我的孩子介入到一个场景以后,我是否还能够稳定输出呢?如果有一天她问我该怎么选择,我会不会只告诉她一个正确答案但自己又做不到了呢?当你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拆开揉碎讨论的时候,当然很多人会说可能会累,但是你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你会发现,我才是那个价值观并不稳定的一个人。



所以我第二个问题想说的是:作为父母,我们经历了10多年20多年的毫无意识教育之后,我们作为个人,我们是否有能力,有可能再对自己的价值观应重塑重建呢?

 

我个有朋友,我们曾经聊过对孩子教育的恐惧问题,她告诉我,她最恐惧害怕跟不上孩子成长速度,害怕无法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我也想分享一个故事作为回应,有一天我女儿回来告诉我们说,我最好的朋友桃子不喜欢我了,她不想和我做好朋友了。


那我说你怎么办?她说那我也不喜欢她了呗,我也不和她做朋友了,等她喜欢我再说吧。我也没有做任何的回应,没有给任何鸡汤式的回复,因为我觉得没有意义。因为我想一下这个场景套在我身上,我能做好吗?也未必。



所以我第3个问题是:作为父母,我们是否因为自诩自己觉得全知全能,在孩子们面前应该全知全能,导致了其实我们很多时候,很畏惧判断很多事情,很畏惧探索很多事情,丧失了自我重新构建了一个机会呢?


最后想分享一下我小时候幼儿园时期,有一次想到这件事情,有天下午我在想,我怎么知道我看到那个蓝色,就是你看到那个蓝色呢?我又怎么确定我摸到那把椅子形状就是你摸到那把椅子的形状呢?至今我还在想这个问题答案,虽然我知道科学上是有解的。


但是作为个人来说,我们怎么去建立和自己和外界价值观的联系?我们怎么去面对自我和外界价值观的冲突?我们又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呢?


10年前,哪怕是5年前,你可能都无法想象现在所有的便利店员工的工作在骤减, 只需要一个机器就可以完成扫码;你无法想象一个学了一辈子996的硅谷员工,回过头来有还需要996才能满足老板对她的期许;你无法想象一个面容姣好,但是学历不怎样的女孩儿在镜头前吃拉面,能说会道就可以年薪百万,拥趸无数。


这一切都不是知识来决定的,知识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今天是一个学术通货膨胀年代,所有人都有大学文凭,很多工作需要的不是这些,需要的是研究生、博士。


我是毕业于传媒出身的,在我学传媒的那段时间,互联网和经济大规模崛起,很多移动互联网新媒体,但是没有任何人教给我们这方面知识。我们都自己探索,我们学的是50年前的美国新闻理论。


今天知识不是唯一的标准,所以如果作为父母,当然也作为个人,如果我们真的对教育本身有什么责任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培养孩子的自我意识,帮助他们建立价值判断能力,在复杂并且是越来越复杂的环境里面做出清晰的选择,但这有个前提就是,我们自己有能力做这一切。


谢谢!


< 完 >

沈博伦

自由艺术家


全职为人,兼职艺术家,兼职父亲,企图把所有身份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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