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嘎冰川下做个农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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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的世界都在手边梦想的生活都触手可及

1998年的时候，啸鸣19岁，外出写生第一次踏上甘孜那片土地，在绵延的雪山下、在大渡河边度过了一段平和安稳，却又内心澎湃的日子。 她记得那连绵的雪山，夕阳洒在山巅之上，闪着金色的光，天空蓝幽幽的，似乎手指一碰就会有涟漪荡开。四野悄寂，耳朵里尽是风吹过与河水流过的声音。 “回到学校后，我总是反复做同一个梦，梦里能听到大渡河对岸的山里的声音，我失魂落魄，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就留在大渡河边、贡嘎山下了。”

多年后，啸鸣在贡嘎山下一个叫做海螺沟的地方，经营着一个叫“哈姆”的青年旅舍，其实更像一个自然农场。哈姆青旅周围种着是新鲜蔬菜，果树围绕，喝的是冰川融化流下来的山泉水。 路上的旅人来了又走，城市的人走了又来，只啸鸣在这山水间怡然自得。

啸鸣出生在成都一个传统的教师家庭，成长轨迹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学读四川美院美术系，毕业后进入一家私立学校做了美术老师。 如果没有08年那场惨烈的地震，啸鸣的生活，会继续平静地走下去。 “地震来的时候，我正在午睡，突然惊醒后，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愣了几秒后穿着睡衣就狂奔下20楼。这样的时刻在那段日子反反复复了很多次，那种生命随时就要消失的感觉对我的冲击特别大。”

那场地震给很多人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有朋友失去了所有家人，有的失去了健全的身体，习以为常的一切，其实都笼罩于无常的阴影中。 对啸鸣的改变，是她再也无法平静地，在原有的稳定生活上添砖加瓦。

看到很多失去，她没办法不去思考自己的生命存在于世的意义。如果不是出于热爱，出于生命内在的驱动做出的选择，只是为了自以为稳定而保险的人生奋力拼搏，在无常的映照下，显得那么不切实际。 城市长大的啸鸣，心里一直有一个农场梦：早晨起来，露水尚在，走在郁郁葱葱的青草里，闻到泥土的味道，撒下种子，等待阳光雨露的滋养，在恰当的时节，收获果实。
以前梦只是梦，顺便给自己一个"等到什么时候再去做什么"的期待聊做安慰。当看到生命无常，啸鸣不想等了。

地震后那段人人都在重振生活的时期，啸鸣去山里开农场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但苦于离现实遥远，一时间无从下手。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几个川农毕业的朋友，每天跟他们念叨自己心里的场景。后来有个朋友告诉她，甘孜州有个地方不错，可以先开个青旅安定下来，再慢慢计划农场的事情。

啸鸣带着一点点钱，和两个同样冲动而茫然的姑娘一起，来到大渡河边，贡嘎山下，着手装修起这个叫做哈姆的青旅。
灾难让人心生恐惧，也让人心生勇气，所谓向死而生，见过生命的消失，会生出不管不顾好好活一场的勇气。
第一次一块块地搬砖，第一次用电钻，第一次自己接电线，第一次躺在地上安装下水道，第一次搭货车住山里十元一晚的小旅馆...... 很多个第一次发生，让啸鸣对自己的潜力刮目相看，随之平添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完成的信心，也第一次确定地看到了心里那个农场梦的雏形。

哈姆在三个姑娘的手中装修完成了。早上醒来，站在房间里，可以看到远处的日照金山，太阳的光芒一点点抚摸过雪山冰川，直到普照整个海螺沟。
每天看到这样的景象，生命里刚经历的灰暗逐渐褪色，大自然一点点疗愈自己。“在海螺沟生活着时，被这里的山水、食物和空气滋养着，物质算不得丰富，内心却生出富足”。

月光照耀的时候，大山的巍然寂静让人深刻，也让人孤独。 在山里待久了，偶尔也会怀念起城市的生活，怀念车水马龙的便利，和滚滚红尘的刺激。如何与内心的孤独相处，如何与内在的自己相处，是啸鸣面对的修行。

啸鸣接触了瑜伽。海螺沟的生活之外，她定期去青城山学习瑜伽，在练习瑜伽的过程中，逐渐消化那股巨大的孤独之力，建立内在的精神体系，让心不依赖外在而生出富足，这需要长久的修行。 灯红酒绿中是修行，山林寂静中也是修行，身处的环境不同，面对的却同样只是这一颗心。啸鸣尽情感受在山水间的生活，也在哈姆青旅的基础上，一点点兴建她的农场。 来到海螺沟的这几年，啸鸣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有时为了想要的，就需要主动放下不那么重要的。几年前，啸鸣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创造出想要的生活，而如今，她更关注如何舍弃生活里多余的部分。

“有客人在哈姆定情，第二年又回来故地重游。寒冬的夜晚，围坐炉火旁，惬意而放松，和客人不着边际地聊天，有人说，这周围的景点该去的都去了，以后如果再来哈姆，只会是因为你。” 站在哈姆屋顶，望着远处贡嘎山的时候，啸鸣会真切地感到自己站在一个奇妙的世界。
“19岁那年反复梦到的贡嘎山下、大渡河边，其实就是现在海螺沟的位置。当年心心念念的地方，后来兜兜转转，生活还是把我带回这里。” 

看啸鸣质朴而深入的生活，我仿佛看到简朴的生活孕育出的美丽花朵。而在钢筋水泥灯火绚烂下奋力拼搏的人们，却可能慢慢地纠结成一团枯草再也伸展不开。 啸鸣追求的，不过是内心的喜悦安定，而她早早地认清了这一点，才能在生活的洪流中，抵达想去的地方。 而你我，追求的是什么？又是否已经认清了它，并且走在通向它的路上。

哈姆青年旅舍：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磨西镇。

本期作者：七月。暂居羊城的西北姑娘，自然生活崇尚者。17岁时只身打马过草原，渴望和这世界上每一寸土地见面。有强烈的边疆情结，希望可以在敦煌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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