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走进舒适区，不问值不值
让内心感到舒适的选择
都没办法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中国古籍《唐六典》中记：“凡染，大抵以草木而成，有以花叶，有以茎实，有以根皮，出有方土，采以时月。”
扎染和蜡染，是华夏最著名的两个手作染色工艺，蜡染在贵州的黔东南一代盛行，由侗族人和苗族人掌握。扎染，则由白族人掌握和传承，其中以大理周城最为集中。
如今，周城还在做扎染的人家不过十几户，多数为做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其中有一家叫“蓝续”，操持者是一个几年前离开北京回来的年轻姑娘，张翰敏，周围人都叫她小白。
这是一座建于19世纪的白族老院落，是小白祖上传下来的。现在这里是小白创立的蓝续工作室所在地，也是她的家。
每天太阳刚刚升起，四岁的儿子还在梦乡，小白就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她必须在儿子起床前做完一大堆事情。
把前天晚上浸在染缸中的棉布拿出来氧化，给不同染缸里添加所需的成分，哪些要加米酒，哪些要加靛蓝，都需要悉心对待。
之后的两小时，她沉浸在扎花里，这是她每天唯一的机会，静下心来练习针法，直到孩子醒来。
她很珍惜每日清晨几小时独处的时间。
当年幼的孩子从睡梦中苏醒，小白便进入到忙碌的状态。陪伴孩子、接待访客，作为蓝续的创始人，每天要处理很多琐事。
后来我从小白的话语中察觉，一个人一旦有了清晰的、让内心感到舒适的选择，便能从生活中得到滋养，不会把劳累当作负担。
小白是地道的白族人，出生在“扎染之乡”周城。八岁那年，第一次学扎染，和同学一起去扎染坊扎花赚零花钱，不满十岁的孩子围坐一起，聊天扎花，是她童年记忆中最清晰地感到快乐的时刻。
山村里成长的孩子，渴望外面的新鲜世界，想出去闯荡一番，父母的期待也如此。后来小白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去了西安上学。
在更广阔和新鲜的世界里，扎染就像童年的美梦，逐渐被遗忘在日常的生活中。
大学毕业，先是在云南玉溪做过几年高中历史老师，耐不住日复一日重复的消磨，她瞒着父母借钱交了一笔违约金，辞去老师的工作。后来去内蒙古一家公益机构的分部做义工，一年后，调回北京总部，一做就是五年。
结婚后，到了想要孩子的阶段，小白惆怅起来，“在北京很辛苦，生活压力不允许只有一方工作，如果让我妈来带孩子，她就要放弃云南老家山清水秀的环境来北京，老人不一定适应。”
权衡再三，小白决定放弃北京的发展，回云南。经济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生活与工作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剑拔弩张，内心也更舒适。当然也有很多人觉得她应该趁年轻熬一熬苦一苦，为了好的未来。
小白觉得，人到了一定阶段，需要真实面对内心最主要的需求。想奋斗的时候就去努力，觉得累了就休息。压力会增强人面对现实的战斗力，但内心舒适时，才会觉悟什么生活会滋养自己。
在云南，最不缺的就是童话般的蓝天白云，澄朗的天空让人放松，继而生出无限的幻想。
小白回到家乡的那些天，每天出门行走，与高山、艳阳、河流、飞鸟相遇，她有一种久违地回到自然的通透与快乐，觉得这样的生活正是她内心深处的召唤。
多年没有回乡，周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村里都盖起了楼房，会说白语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儿时的周城，是蓝色的，青石板路在白墙青瓦间蔓延，路两旁晾晒着美丽的蓝色扎染布，扎染布随风飘动，淡淡的板蓝根清香在空气中流动，妈妈吃过晚饭就会相约去做扎染……”
那时几乎家家都在做扎染，而现今整个周城做扎染的，只剩下十几家。
以前做扎染的老人说，因为做扎染很辛苦，现在几乎赚不到什么钱，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很难，所以很多人放弃了手艺，去村外打工。
家乡现状对小白的触动很大，如果传统的白族文化无法延续，那到了自己孩子这一代，白语不会说，更不知道白族的传统，小白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回周城头一年，她什么事也没做，专门去找村子里会做扎染的老人聊天，了解手艺，整理传统图案，越了解越自豪，也越焦急。
她冒出了要为白族传统的延续做点什么的念头，心念一起，竟日渐强硬。她知道，一旦开始，这件事就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很可能会搭上后半辈子。可要不做，当下心里这一关便过不去。
像是被无形中巨大的力量推着，她横下心，有那么多人为了未来去奋斗，那我就守着这小片地方，为连接过去而努力吧。
那年，她创立了蓝续扎染工作室。
成立之初，有个90岁的老手艺人，还能常来传授技艺，但是去年就没办法交流了，很多老手艺人没有时间等待，小白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掌握扎染的精髓。她还拜了两个师傅，学习调靛蓝和针法。
为了了解不同地区的染布技术，小白去过台湾、日本、贵州等地，看了一大圈才发现，生活最大的恩赐，是人原本就拥有的东西，但也最容易被忽略。不断向外探求，有一天却发现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沉下心来扎到祖宗传下的技艺里。在荒地里种板蓝根，制作靛蓝、扎花、浸泡、染色、拆线、漂洗，重复而繁琐的工作，是她每天的日常。坚持用板蓝根古法做扎染，现在还坚持这种做法的人，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小白说，蓝续做的事情，不只是设计出很美的扎染用品，更重要的，是呈现白族人怎样通过扎染，传递人和自然的关系。
△像星空一般。
植物染最神奇的地方，在于让人对自然敏感，让人知道不能做什么。做植物染不是一味的获取颜色，而是对自己有反思，从而让一种植物可创造的颜色达到完美。
“我在做植物染之前很少关注植物，但现在很喜欢去看植物，去田里采植物。以前不知道密蒙花，原来既可以煮米饭，又是药材，又可以染色。包括以前当垃圾扔掉的咖啡渣，也可以提供颜色。”
传统手艺里，人需惜物，需与自然友好，需让作品尽可能用得长久，以等待制造它的材料生长。
就像盐野米松在《留住手艺》里说的：“日本的家具及建材木业和树木的巡回生长周期相应：比如山上一颗百年成材的树木，制作成手工家具器物，一定能用百年以上。等到下个百年树木成材后，再开始一轮砍伐制作。”
如今，小白和蓝续在当地小有名气，“返乡创业”、“传承手艺”，这些都是人们谈论小白时的标签。有人觉得她做了一件浪漫的事，放弃大城市，去追求了诗和远方的田野。
可是，在小白看来，很多扎染店让手艺浪漫化了。“国内扎染坊到处都是，进入一家店，产品摆的漂漂亮亮，拍些美照，我觉得这没有呈现真实的状态。”
“做扎染怎么会有一双很美的手呢？冬天是染布最好的时间，水是冰冷的，带双层手套都还会很冷。”小白的指甲经过几年的浸染，已经被蓝靛染成蓝色了。
如此辛苦，为什么还要坚持？
小白说，人活在社会里，要做让自己内心舒服的选择。内心舒服，不一定意味着身体轻松，经常意味着更劳累，更多担当。
偶尔得空，小白会坐在百年老院子里，坐在她爷爷、太爷爷坐过的地方，看着那漂亮的蓝色出神。她明白，让内心感到舒适的选择，没办法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蓝续地址：大理市喜洲镇周城村大充路84号
新浪微博：@蓝续-小白
电话：18987152159
微信号：lbl-amy 小白
本期作者：弥小小。个人微信号Mi_Citta，欢迎嬉笑有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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