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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国治: 不上不爱上的班,不赚不乐意赚的钱!

2017-12-08 宽宽 好好虚度时光


十年前,迷上舒国治的书后,被他的文字煽动:

“我赌,只下一注——

不上不爱上的班,不赚不能或不乐意赚的钱——看看可不可以勉强活得下来。”

于是,我也跟着鬼迷心窍地辞了工作。

 

▲主播/思婕    配乐/蒋山-怎么办


文 | 宽宽


01

 

十年前,舒国治在京中短暂居停,同事跟他约到一次采访,我正好顺路开车载她过去。

 

到了一个巷口,同事下车,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男人,丢下一句:“瞧,那就是舒国治,台北一奇人。”便匆匆奔去。

 

我透过车窗看去,那人身材颀长,负手而立,正看着一截矮墙上探出的几支海棠。粉色的花影,飘飘晃晃映在那片白墙上。

 

巷口车来车往,司机不耐烦地冲我按喇叭,急急开走前,回头张望了一眼,他仍然背手孑然而立,与面前的忙碌世界划清界限。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舒国治。只觉样貌朴实,不知何以能被称“奇人”?

 

倒是他脸上安顿着一股宁逸之气,让人过目难忘,跟十年前周遭男人们,截然相异。



后来,看到他书中写及赖床的段落,才有些明白。他写道:

 

“端详有的脸,可以猜想此人已有长时间没赖床了。也有的脸,像是一辈子不曾赖过床。赖过床的脸,比较有一番怡然自得之态。”


恍然大悟之余,看看人群中更多的脸,总有一种用几杯咖啡吊起精神的萧肃。

 

02

 

那面之后,开始看舒国治的书,从此迷上,一迷迷了十年。

 

其实,他那般散漫成性,几十年写出的书,来来回回不过六七本,长久地占据在床头睡前书目里。这十年,住处换了三次,他的书总是最先登堂入室,放在书架上最易取的一角。

 

一次朋友来家,在书架前巡走,最后提出要借舒国治,我用上全部涵养,硬是没痛快地挤出个“好”字。

 

朋友脸上略显尴尬,作罢。我心有不忍起来,想着怎么这么小气,又十年来这几本书怎么总也翻不厌?

 

想来因为,世间太多苦心孤诣经营名利的人,难得他的散淡和无用。

 

世人行文,太多教诲他人如何为人处事(自己也难例外,常觉羞愧),如何职场晋升,月入五万?

 

他写的,只是睡觉,流浪,喝茶,晃荡,以及遍及台北街头的小吃,并且绝不在末尾扯出些点醒世人的大道理。

 

世人多不快乐,而他总是快乐着。有人问他,不开心时怎么办?他答:“去他的!”


 

03

 

舒国治被称“奇人”,主要是因为如他这般,将一生任性挥霍而过,当今世上似乎是没几人的。

 

20几岁凭借一篇《村人遇难记》扬名台湾文坛,却没有趁热开疆辟土,转身去了美国流浪。

 

7年里开着一辆破旧的雪弗兰二手车,游遍美国44个州。以零星稿费为生,花光了,就在旅途中某个小镇,打些零工,存些路费,继续漫无目的的晃荡。

 

后来回到台北,40多岁开始有了一个“专栏作家”的身份,却规定自己,每周撰文不得超过两篇,每篇字数不超过两千。

 

住在台北湿热的公寓楼里,他坚持不装冷气,家里也没有电视机电话网络这样多余的东西。

 

朋友有事找不着他,心急火燎,好不容易见面后,舒国治觉得抱歉,差点就觉得装答录机很有必要,但过后再想,又觉根本没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事。

 

舒国治的整场人生,是极简的内涵。

 


陈文茜曾用这么一段文字描述他:


“一个下午,我们一长桌十人坐在一块儿品茶。十人当中,有人身价百亿,有人负债千万,也有人每月靠几千元稿费过日子。


一桌子人里,最快乐的就属这个人,他无家、无产、无债、无子、无物欲,只是如今难得的有了一个女友。

 

衣服只有几套,人生却晃游阅历无数。他的财富以千元台币计算,每次户头见底,才提起笔,给自己增加一些零头小钱。”



舒国治曾在《十全老人》中,写过他心中的理想生活:


“容身于瓦顶墙房舍中,一楼二楼不碍,不乘电梯,不求在家中登高望景,顾盼纵目。”

“穿衣惟布,夏着单衫,冬则棉袍,件数稀少,常换常涤,不占家中箱柜,正令居室空净,心不寄事也。”

“家中未必备唱器唱片,一如不甚备书籍同义,使暗合家徒四壁之至理也。”


他理想的是“家徒四壁”,还说“今日若有人能过得这般日子,必定是神仙圣贤之流了。”

 

 

04

 

十年前,迷上舒国治的书后,被他的文字煽动:


“我赌,只下一注——不上不爱上的班,不赚不能或不乐意赚的钱——看看可不可以勉强活得下来。”


于是,我也跟着鬼迷心窍地辞了工作。

 

像是忽然认识了某个显赫的朋友,便可以赖着他安心荒废一段人生。

 

我只是第一次知道,世上竟还有这样过日子的人,没有计划,守不住规矩,他说,“世道再难,也要畅快呼吸”。

 

那时我闷在城中最繁华的写字楼、半平米的格子间里,整日地吹着空调,夏天需要披肩,冬天只着单裙,任外面寒来暑往,办公室永远吹不进一丝不合标准温度的风。

 

这般舒适,我却觉得透不过气了。

 

常常看着二十几层楼的窗外,阳光被玻璃墙阻断,透进来稀稀拉拉一点,还要拉下遮光帘再阻断,然后我们全天开着灯。

 

纵目所及,皆是高楼,除了桌上一盆绿萝,再看不到一点绿色。

 

四周专注盯着电脑的同事们,好像少有我这样心猿意马的。休息时聊聊明星八卦、时装趋势,下楼去吃顿好吃的,一日日也过得挺好的。



为什么人家就能适应还能享受?


那时,我真心羡慕能安住在格子间里的每一个人。

 

心里笼罩着一个疑问:我在这里总呆不住,是我有问题?还是环境有问题?

 

好在那时看到了舒国治,文字清简,却轻易就触动人心:


“当你什么工作皆不想做,或人生每一桩事皆有极大的不情愿,在这时刻,你毋宁去流浪。

 

去千山万水的熬时度日,耗空你的身心,粗粝你的知觉,直到你能自发的甘愿的回抵原先的枯燥岗位做你身前之事。”

 

“人之不快乐或人之不健康,便常在于对先前状况之无法改变。

而改变它,何难也,不如就离开。但离开,说来容易,又有几人能做到?

事实上,最容易之事,最是少人做到。”


于是,我“甘心放弃,放弃那一种生活。”



这许多年后,我仍庆幸是在十年前看到这些煽动人心的文字,20几岁的心,无以抵抗,便真的去率性而行了一段,开启了此后永不朝九晚五的人生。

 

如若换至今日,人至中年,又拖家带口,恐怕难有那样的决断了。

 

想来,人生若是一场自助餐,那么一入场时就要挑自己最爱的吃,若是等着留到最后,怕是已失了胃口。

 

如果你以为舒国治是在教唆人都去辞工流浪,那是对他的误解了。

 

他还说过:“如果心里没有一种稳定的能量,在外面瞎晃的时间越多,心里越空虚。”

 

实在是只有瞎晃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而在空虚中长出的志气,更显厚重。



05


舒国治的难得在于,他超越了“有钱才能如何”的普世逻辑。

 

他是在穷中谈吃,在清简中散淡宁逸,世人以贫为耻,他安贫乐道,甚至有时我猜想,他大概是以穷为追求。否则不会说,“纯粹的流浪,即使有能花的钱,也不花。”

 

如《浮生六记》中的沈复芸娘,享受人生中的清欢,而非富贵后的闲趣。因为“清风明月,时在襟怀,常得遭逢,不必一次全收也。”

 

他的人与文,站在整个时代的反面,清简度日,自得其乐。

 

我们大多数,所求太多,往往失望,不能让自己满意。所求太少,往往焦虑,因不能让别人满意。

 

而舒国治,活出一个与大多数人完全不同的人生版本,让这个世界多一种可能,并且,以他习惯的无心插柳的姿态,捎带着照亮过他人的人生。

 

然后,尽情而过,尽兴而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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