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上路看别处,开始懂了为何我们总焦虑
欧美人和韩国人在此玩耍消费;日本人出于某种缘故已经消失在此行列;中国人在这里劳动、挣钱。
▲主播/夏忆 配乐/朴树 - The fear in my heart
文|祁十一
12月末,我去了琅勃拉邦旅行。
跨年结束回国后,听说“焦虑”成为中国跨年关键词。
我想起从万荣到琅勃拉邦的小巴司机,一路开怀的笑,好像他做着全世界最开心的工作、过着无忧无虑的人生。
想起万荣丛林中自由飞翔的小哥,带着游客在一棵树与一棵树之间飞越,每一次他都张开双臂、咧嘴微笑,仿佛感受着最自由最快乐的风。
想起清晨六点起床、拎着糯米饭去为僧人布施的七十岁阿婆,想起总是在笑、总是拿着相机记录人们笑脸的德国姑娘娜塔莉……
内心深处有所寄托、精神上有所信仰的人们,才会如此安于人生的每分每秒,不为没有得到的东西着急、焦虑,却为已拥有之物而感恩。
那似乎是匆忙而焦虑的我们所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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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从老挝中部小镇万荣开始。
抵达万荣已是傍晚。暮色之中,看到一群群欧美年轻人、韩国人穿行而过,闲适而放松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镇子。人们步伐缓慢,神情平静舒缓,无所事事地游荡着。
这是一个山水极象桂林的小镇,南松河穿城而过。
附近秀丽起伏的山、清浅流淌的水,让这里成为一个户外运动发达、深受西方游客喜欢的地方。
除了西方面孔,镇上最多的是韩国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满大街都能听到“斯密达”。
没有看到一个日本人。但日本的丰田越野与皮卡,却是这个山地国家最常见的车。
也很少见到中国游客。倒是有中国人在此开餐馆,以及在城外的工地上修铁路。
这便是这样一个小镇上的世界各民族构成:
欧美人和韩国人在此玩耍消费;日本人出于某种缘故已经消失在此行列(至于何种缘故,在旅途末尾得到了一个日本人的解读),但他们的产品仍然掌控着此地的汽车市场;中国人在这里劳动、挣钱。
我们可真是一个勤劳的民族啊:在世界各地开餐馆、修公路、修铁路、修楼房,热衷于去任何一个有机会的地方输出劳力、挣辛苦钱。
正是这种品质,带来了这几十年中国的经济繁荣。
不过出现在这里的我,只是一个爱玩的人。
去了丛林中体验滑索,在高空中从一棵树滑向另一棵树。
最初的几次跳跃,都是在内心的恐惧之中站上跳台,又心里一横跳了下去,在空中滑行之时感到一阵畅快。
“有时候人生就是需要这样吧,什么也不想,横竖跳出来就是了。一旦突破心理恐惧与障碍,接下来的过程反倒轻松得多。”
一边玩着滑索,我竟莫名其妙地思考起人生。
▲暮色中的万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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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荣到琅勃拉邦,又是7小时的车程,在群山之间穿行。
坐在小巴的副驾驶位,一路都能感受到司机小哥的轻松、快乐。到底是他很喜欢开车,还是很喜欢穿行在这美丽的风景之中,抑或他本身就是一个乐天快乐的人呢?
他的快乐本身,让我觉得很快乐。
后来一想,简单快乐似乎是这个国家的人们普遍的特征。
不管是汽车司机、旅馆老板、前台服务员、夜市摊主、早市咖啡摊小老板、国家博物馆的导游解说……
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在说:
“我可真喜欢我的工作!”
“活着就是这样子的嘛,简简单单!”
或许是我接触到的多是旅游业从业者,每年能从世界各地蜂拥而来的游客身上赚不少,这个行业的人不会不快乐。
又或许是全民信佛的缘故,每个老挝男子一生中都会出一次家,几天、几月、几年,甚至一生。
女子也对宗教虔诚,常去寺庙跪拜、祈祷。
拥有这般出世与谦卑之心,拥有信仰与敬畏,俗世之中才更心平气和、简单知足吧?
▲琅勃拉邦的僧人,布施结束时集体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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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琅勃拉邦去琅卡的路上,遇到德国姑娘娜塔莉和她男朋友恩尼柯,我们坐在同一辆小巴上。
她的笑容最先吸引我。看上去30多岁,却葆有一个小女孩般的笑容,单纯愉悦,似乎是被这个世界友好对待也友好对待周遭的人。
抵达琅卡后,我们各自前往旅馆。再次在桥上相遇时,便一起吃了晚饭。
那是一个电力供应不足的小镇,吃饭时电灯时明时灭,人们逐渐习以为常。窗外大雨哗哗而下,我们坐在温暖的屋里,烤着火盆,点着蜡烛,聊着天。
围坐一张桌子的,有35岁的娜塔莉,和她11年的男朋友恩尼柯,还有35岁的法国摄影师阿鲁,以及我,一个同样过了30岁的中国女子。
阿鲁是一个近年运气不佳的人。
一两年前出了车祸,伤到胸骨,影响到他作为电影摄像师的工作;几个月前又与女朋友分手;来老挝旅游,几乎每一段路都会遇到汽车抛锚。
我们本来坐同一辆来琅卡的小巴上,他却因为车站超售而成为多出来的一个,于是被转到下一辆车,行李却还在我们车上。
娜塔莉和恩尼柯到站后一直帮他守着行李,里面有他昂贵专业的照相机。
阿鲁一共搭了四辆车,才抵达琅卡:第二辆车同样满员,第三辆中途又坏掉了,于是等来第四辆。
“今天琅卡下雨,应该也是我的错。”
阿鲁在讲完他的坏运气后,补充了一句。
听上去挺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笑得不行。或许就像导演韦斯·安德森所说:近处的悲剧,远处便是喜剧。
阿鲁依然很丧地坐在那里,呆呆地,像是一个面对捉摸不定乱发脾气的老天爷的无措小孩。
昏暗的灯火之下,我却感到娜塔莉和恩尼柯具有温暖的力量。他们的友善与帮助,让阿鲁不必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也是我们能够在这寒冷雨夜相聚一堂的推动因素。
娜塔莉是科隆一家医院的妇产科护士,专门护理早产儿。给我看那些几乎只有手掌大的早产儿照片时,她的眼神和语气里都是疼惜。她喜欢她的工作。
恩尼柯是福特的汽车工程师,却像茨威格笔下旧世界的人,友善,些许忧郁与沧桑,至今不用智能手机,不那么适应这个越来越快速与虚拟的世界,也不想适应,更喜欢活在真实世界中。
“在德国,随便走进一家餐厅,都会看到人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不说话,都埋头在刷手机。”他说。——原来全世界都一样。
忧郁的他,或许需要像娜塔莉这样阳光的人,照亮心中幽暗的部分吧。
▲ 琅勃拉邦附近小镇琅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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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琅勃拉邦城市中心的普西山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日本人。一家四口,家庭出行。
“但即使这样的家庭,也可能是长住在泰国或新加坡、马来西亚的日本人。”
在返回中国的汽车上,坐我旁边的日本人野田说。
“现在我出来旅行,别人都会问我是不是韩国人,在二十年前,这简真不可想像,那时候在世界各地都是四处旅行的日本人。”
二十年前,野田也是这些四处旅行的年轻人之一。
那时候,他来过中国的大理,还去了墨西哥和南美许多国家。如今,他在东京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仍会不时出门旅行。
但现在的日本,却进入了“低欲望社会”。“一到放假,问我们公司的年轻人干嘛,都说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野田说,“不买房,不买车,不谈恋爱,休息时最常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玩游戏。”
这也导致了日本经济发展和人口增长的下降。如今,日本已开始进入人口负增长。
“日本政府已经在不断加大开放程度,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旅游和移民,才能平衡日本国内的状况。”
看着满大街的韩国人,还有很少见的中国旅行者(尤其是自助旅行的年轻人),我也止不住会想:再过五年、十年,韩国和中国是否也会变得像日本一样?
野田的观察是:再过几年,韩国很大可能会和日本一样。中国,还在发展的进程之中。
于我,韩国不敢说,可中国的情况却甚是复杂。
除了向老挝输出劳力、承接基础设施建设工程,中国在老挝的另一痕迹便是华为、ViVo手机的广告牌、拓展中的市场。
只要走出国门,常常会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影响力,最高程度是文化与政治输出力,唐宋时期的中国,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最近半个世纪的美国,莫不如此。
往下一层,是资本与商品输出力,过去二三十年的日韩便是如此,当前的中国,正开始走上这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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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路会怎样暂不去说,至少眼下国内的道路修得甚好。——在从琅勃拉邦一路坐汽车,经过磨憨口岸抵达景洪时,对此很是感慨。
老挝的道路十分糟糕,没有铁路,没有高速公路,平滑的水泥路都没有几条,大多是坑坑洼洼、石子铺就的路,旅行起来十分辛苦。
而从磨憨口岸一出来,似乎就进入了一个有着天壤之别的发达国家:
我立刻用滴滴打了一个顺风车,十分钟后坐上了崭新的私人小汽车,走上了宽敞平稳的高速公路,两个半小时后就抵达了180公里外的景洪。
那里高楼林立,道路干净整洁,汽车开过不会有漫天灰尘。
可是晚上去夜市时,看到那清冷的街上,了无生趣的商品、了无生趣的地摊、了无生趣的摆摊人,我却开始怀念琅勃拉邦吵吵闹闹、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的夜市。
在那里,商贩们坐在地上,面前的棉毛毯、手工艺品、土特产堆得满山满谷,与游客们讨价还价,与一同摆摊的人们喝酒唱歌,好不热闹。
夜市旁边就是寺庙和国家博物馆,念经的声音、梵乐之音不时响起,穿着橙红色僧袍的僧人们在庙里走动。
那是有血有肉、有灵有魂的人间。
我们,是一个物质愈加发达、建筑高耸、道路畅通的国家,却多少透着精神信仰的苍白。
或许,那是我们一切焦虑的根源。
祁十一,好好虚度时光签约作者。生于四川,求学上海,北京工作,喜欢大理。四处晃荡,记录人的故事与命运。
公众号“她途”(girlstravelar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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