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不寂静,有时不得不捂上耳朵

祝羽捷 好好虚度时光


如今人人追求即时满足,来自世界的噪音总在强加于你,有天你会发现,自以为想要的,实际上不过是别人的期望。


▲主播/夏忆  配乐/廖堃 - 记忆中遥远的春天



文 | 祝羽捷

 

有一年三月,我从伦敦坐着火车北上,到约克郡的小村庄霍沃斯(Haworth)。


如果说风景如画,这样规格的村庄在英格兰不胜其数,一条老街从山脚通往坡顶,两侧的石头房子紧紧挨着,有书店、咖啡馆、餐厅。


如果不是因为勃朗特三姐妹曾经生活在这里,我想不会有那么多游人慕名而来。

 

这绝对不是想象中的世外桃源,勃朗特一家的老宅子离群索居,紧挨着老勃朗特工作的教堂,宅子外有一条乡间小路,三姐妹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都在这里发生。


田园和墓地相互呼应,墓碑有竖有横,布满青苔,枯藤老树,一片肃杀之气。



已是初春,却完全感受不到暖意,天地灰蒙,日光茫然,来自沼泽的呼啸之风从巷子里穿堂而过。

 

那风声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暑假,住在城郊的表哥家,头对着窗户睡觉,一晚上妖风敲打树枝,呜呜作响,我竖起耳朵,听觉异常敏感,害怕难眠。


这个画面至今难忘,我也在自己的经历中体会到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对黑暗的恐惧。

 

有些人可以从庸常中获得至宝,在枯燥中听见激越,也许这是一种被神点拨过的天赋。


狂吹猛啸的风声,成为了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的灵感来源,一个在无垠的荒原上爆发爱恨的故事。


打破宁静的风声鹤唳,也敲碎了勃朗特姐妹在小村庄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让她们完成了对虚无的挣扎。

 

多少人间的浩瀚事就藏在这些咆哮的风声里,却鲜少有人听到。



 

好奇心驱使我总是远行,甚至总是搬家,新鲜的未知总是等待着一个怀有热情的人。


这几年,我花了很多时间在路上,途经荒原雪地,住过城堡农舍,见过江河瀑布。


我听过苏格兰高地的草丛,伦敦地铁的轰隆,冰岛的疾风骤雨,冰层的碎裂,还有佛罗伦萨傍晚满城的钟声……

 

像是一只卑微的鸟,飞翔在大地上,用有限的力量振翅,在有限的高度中寻求辽阔。人终究意识到永远有无法到达的地方,永远不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如果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远行的意义也不复存在,人也无需寻求真理。

 

鲁滨逊生活在孤岛上,为所欲为,自由对他来说没有意义,那只能被称作放任。


“自由”这个词的定义,从古典自由主义哲学中就含有“有限制的自由”的意思。不受限制的自由并不存在,真正的宁静也是伪命题。



我曾经企图逃往更人迹罕至的地方,像躲起来的小兽,舔舐伤口,兀自成长。


在纯粹的万籁寂静中,又有生命太过平静,日常太过乏味的担忧。

 

有段时间我总想获得一种形式上的自在,每天打卡的工作干不了,后来又有了不用定时上班的工作,还觉得思想和行为不自由。


小时候我妈常常对我不满,教育我的一句话就是“你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言下之意,让我必须接纳现实中不喜欢的部分。


后来证明我妈对我的指责是对的,因为她太了解我了:只要太过一帆风顺,就会丧失激情;只要没有阴晴圆缺,就会对美景麻木。



 

有天下午,我从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心满意足地出来,阳光还是很艳,在草坪斜坡上,在一棵树下躺着,无比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树影偏离,远处传来卖艺人弹奏的古典吉他声,我想生命的此刻多完美,宇宙都浓缩在这颗树下,真愿意倾尽所有,只为锁住这恬静,可惜你还是得捡起衣服走人。


多么美好的时刻也总会有终,拥有未必就比不失去幸福。

 

我不断体会着分别和相聚,有多少次在飞机上,用毯子裹住脑袋,悄悄哭着离开。


月亮并不想拥有太阳,我终究成了距离的忠实簇拥者,是大洋彼岸的恋人。

 

在返途飞机上看过一部电影《人生遥控器》,很老套的情节,建筑师男主角得到一支能够控制生活的遥控器。从此他可以快进、回放甚至暂停时间。


建筑师开始用遥控器跳过自己不想忍受的生活片断,却不知道那些才是人生重要的时刻,直到有一天才发现生活已经失控,那些跳过的日子才是真实的生活。

 

没有月光宝盒的我,更无法删除生命里的伤痛和难堪。如果世界不被看成噪音的集市,也不用再保持距离。


你也许不喜欢刺耳的声音,渐渐会发现不喜欢的事物并非异质,它会跟悦耳的部分一起组成激昂交错的乐章。


就像不曾经历过挫折的爱情也无法考量深情,倘若过程丰满,快乐有意义,那么痛苦也有意义。


 


当你在旅途中,从一个小镇流动到另一个小镇,从一个城市迁徙至另一个城市,从一个新鲜的故事到相似的桥段,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出现三个阶段:发现新奇—发现雷同—发现相似中的微小差别。


是的,到最后在相同的景象中想象出不一样的故事,每个人无不带着自己的特征。


就像是拉斐尔、波特切利、鲁本斯、勒尼奥等艺术家都描绘着美慧三女神,却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审美,这也是一种意识自由的表达。

 

住过的城市多了,最难以割舍的却是那些500年不曾发生巨大改变的地方,你会觉得这样的地方令人心安,再次回来的时候,心里会想:喏,它还在,还是那么熟悉。



每当面对这些充满古典韵味的文明,我常常感到悲从中来,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也许是因为那个年代的信息缺失。

 

如今人人追求即时满足,来自世界的噪音总在强加于你,有天你会发现,自以为想要的,实际上不过是别人的期望。


我们不得不堵上耳朵,加强自己的自尊和自信,坚持自己的判断。我们的梦想可以不伟大,但必须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年轻的时候对世界不满的怒气和改造世界的决心,渐渐在我体内退潮了,对于外部的诉求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对自我的疑惑或解答。


要庆幸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发出的文字,所有的沉默都会保护你的颜面,太过坦白是一种自贬。


后来我只想不给这个世界添麻烦,索性对解决问题也不再刻意而为,就带着这些问题行走,等它们某个时刻豁然开朗,然后从我身体上自然剥落,我就越来越轻盈。

 

“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它。” 世界从来不是寂静无声的,持续专注地热爱越来越难。


我愿意为了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甜蜜相遇和快乐瞬间,忍耐生命中为数很多的孤独等待和平淡庸常。


另一方面,我一次次远游,也是为了做一个庸常生活之路的逆行者,为了我们也可以身处在世界的嘈杂中,依然能体会到自在,看得见自我,听得到空冥。


真实比天籁更动听。真实就是声声入耳,却在热气腾腾的现世中,能把流言蜚语、蝉鸣聒噪用来滋养人生,最后烽烟俱静。


生活并非时时晴空朗日,水静风平,愿我们在喧嚣中也能听得见花开花落,在市声如浪中听得到诗。

 

作为一个无比念旧的人,我记下了这些故事和感受。没能赶上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那就在这个小时代记录一些经历,竭尽全力去亲近真实生活里寥寥无几的美好。


也许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许是听来的故事,声音、形状、气场、色彩、人的气息、故事的来龙去脉,我努力让每句话和每个词来自内心。


这些词语相互碰撞又发出声音,不知会不会让他人觉得娓娓动听,而我完成了这个过程,也不必再问结果。

 

感谢那些让我不得不敬畏这个世界的人,比起给我自信的人,那些能让我放下骄傲,给我敬畏心,让我羞涩的人更为重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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