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杂记 十九

岁月真的是无情，它不因你对于美好时光的留恋而踯躅不前，也不会因为你对于难熬日子的厌倦而一晃而过。转眼之间，立秋已经一个多月了！

上半年对于疫情的担忧的感受，暑假期间忙碌夏令营的滋味，都在应对日常各种杂务的忙碌中冲淡了。生活或许本来就是这样如此，无论沉浸其中时候的感受如何真切，等经历过了，一切就都变淡了，无论痛苦，还是快乐！

年初的疫情，让大部分蜗居在家里在家里的人感到焦虑，我可以自由享受大自然的阳光和空气，这是山居的自由。春日盎然的时节，我们可以到野外去采摘各种野菜享用，这也是山居的专利。春天播下希望的种子，然而雨季到来之前需要及时浇水，院子内外，山坡上下的操劳，这是山居的辛劳。夏日原本是最显山居优势的时候，然而忙碌于夏令营无法享受夏日的清凉，这是山居的无奈。秋日自己种的各种瓜果成熟，山上的野果和野菜也提供美味，这是山居的收获。冬日山上一片枯黄没有任何生机，寒冷似乎把时钟的转速减缓，这是山居的寂寞！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从六月份就开始频繁下雨，每隔三两天就一场雨，到了雨季更是阴雨连绵，让我也节省了很多奔波浇水的力气。今年对于山里的乡人来说是难得的一个丰收年，只要不缺水，其他的一些都是可以通过人的努力而有更好的收成的。“庄稼不收年年种。”这句话的智慧也是在经历了很多的悲喜之后的经验吧。雨季一直持续到八月底，才开始慢慢减少，进入九月份的雨水就非常稀少了。秋旱也就成了另外一个现实，老天也是在这样的松弛有度，常年能够风调雨顺的几率是比较低的。

夏令营中诸多孩子的表现让人对于现在的教育有诸多感慨，家庭和学校联手努力打造出一些这样的孩子，真的让人对于国家和民族的前途担忧。文化如果得不到好的传承，将来的所有繁华都是无根之浮萍。社会的发展会走向哪里，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是不依照我们的良好愿望而发展的。自然的规律，同样适用于整个的社会秩序，一切都无法逃脱！孩子虽然有各种各样让人不满意的表现，但是当他们得到圣贤智慧的熏洗之后都有很大的进步，很多家长都感到了惊喜。

两期四十多天的劳碌让人身心疲惫，夏日山林的凉爽是没有多少机会去享受的。因为我们不仅需要教育孩子，还要影响和提升家长，而家长的观念和行动力是不好提升的。虽然也叹服于这种读经教育的魅力，但是很多的人还是没有再向上一层的思考力，或者受制于现实的无奈，还是回到原来的轨迹，顺着潮流浪起浪落，沉浮一生。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顺应时令的播种，只为得到应有的收获。夏令营孩子离开的当天下午，母亲就开始带领我们开始种白菜。三个人的协作，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完成了播种的工作。加上母亲前几天种的萝卜等可以长期储藏的蔬菜，小雪前后就可以有收获，我们就可以不用担心冬天的大雪封路了。仅有谷粒大小的种子，两三天发芽冒出地面，显露无限生机。出门几天回到家里，发现满园的绿色，给人诸多的欣喜。时间的魅力就是这样的，只要播下好的种子，收获顺理成章。然而有几人反思，我们在给孩子的心田播下什么样的种子？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黄瓜，芸豆，豆角等院内的蔬菜，在夏令营期间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让孩子吃天然的蔬菜，接触大自然和圣贤普世的智慧，本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生活本来就应该如此，教育就应该这样轻松自然，一个孩子本来就应该顺乎自然地成长。但是经济的发展，科学的普及，人心的变化，让一切都变得偏离轨迹，这些反而都成了一种特色，甚至成了异类。

春天种下的丝瓜，南瓜，冬瓜和葫芦，在院内的各种蔬菜陆续下市后开始发挥它们的作用了。丝瓜的生长格外快，陆续成长起来的结果，是每天都有很多长大的需要及时吃，而丝瓜的功效真的是让人可以常吃不厌。山上的南瓜因为土质的关系，特别的甜美，这些是可以一直吃到过年的。冬瓜的个头太大，人少了一个大冬瓜要吃好几天。这样的有机美味，有缘享受的并不多，正如真正能够有福气老实大量读经的孩子也没有多少。

正如美玉常有瑕疵，月亮的盈少缺多，山里草多就会蚊子多，尤其是在这样多雨的年份。在户外不用久坐，仅仅是站着片刻，就会被蚊子盯上。等身体有感觉的时候，就已经是蚊子饱餐一顿已经离开了。所以即便是有了空余的时间，除非采取措施，也不敢在外面久坐去享受清风明月，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了。然而这就是生活的真实，那种所谓的顺心如意，持久性的幸福美满，在现实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圣贤的悦乐，也不是因为现实中的完美，而是内心的充实饱满。如果调整了心态，确实可以无入而不自得！

山居的日子就是这样，有喜有忧，有苦有乐。久居之后习以为常，已经不再戚戚于一时之困境，也不再欣欣于片刻之顺利。一切就这样轮回向前，只是到了某个时节，就去顺应时令而做应该做的事情。“谈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此乃真有体味者之真言！

滋味的浓淡会随着时间而变动，但感受都是真实的。生活本来就是由一天天各种或喜或忧的事件连接而成的，奢望到了某个时节就可以有别样更美好的日子，本身就是不通人情，不懂世故。放松心情，去坦然对待每一天，感受每一个时刻，尽力去享受当下，是最为切实的。忙碌的时节有充实之感，清闲的日子有悠然之乐，偶尔的空虚无聊，也无需过于自责，一切都是真实的自我。

圣人仰观俯察，从大自然中体悟人生之道和人性之情。舜居深山之中，好察迩言，得善言沛然莫之能御。夫子观川水叹逝者如斯，观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叹成才之不易。从自然之道确实可以体悟人生之理，而从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境况也可以反推验证自然之道。察山中四时之变，观人间百态，互相验证，对于天地之道有了更多的敬畏，对于人生之境况多了更多感慨。尘世之中之人忙碌奔波，身心俱疲，有谁能够静心反思，反观内心？

秋日常带给人各种复杂的感受，自古文人感怀良多，留下的诗文供后人去体味，引发同样的心境。然而有两种人会感觉平淡，一种为心灵枯死之人，对一切漠然而无感。一种为达观之人，对一切视物我为一，境况无二。

惟愿山居能提升心性，渐至后者之境！

                  弘毅赵钧 202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