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明的”资本主义陷入了危机
2008年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后的一年，迈克尔·摩尔凭借一部名为《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的纪录片荣获2009年威尼斯电影节小金狮奖。
影片开头描绘的是古罗马奢华、高雅的生活，但在摩尔眼里，这只不过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金碧辉煌的罗马广场背后是大片拥挤不堪的贫民窟，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皇帝，权力不平等和政府官员的不负责任行为。
“古罗马生活——完。”/《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这些导致古罗马湮灭的问题，是摩尔对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资本世界的讽刺，也是现今资本世界所面临的危机。
完成于19世纪60年代的《资本论》，预言了1930s的大萧条，1970s的石油危机，1990s的信息繁荣，2008年的次贷危机，以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形成的霸权主义危机。
从资本主义的经济周期可以看出，每次资本主义都会先经历一段繁荣，再遭遇危机。就像摩尔纪录片中的古罗马那样。
不可否认的是，资本主义制度确实带来了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但就像马库斯·加布里尔说的，“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未必是恶，但它的确存在恶的潜在性。”
消失的中间阶层
19世纪下半叶，一种名叫“新自由主义”的现代政治思想诞生于英国。
在英国爆发严重的金融危机，社会阶层矛盾激化，爱尔兰的民主自治运动达到高潮，苏丹马赫迪抗英起义等内忧外患的背景下，以托马斯·希尔·格林为首的英国社会政治学者们开始反思并提出“在坚持民主自由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政府作用，实行国家干预社会、经济和文化”的理论，即新自由主义的思想起源。
什么是自由经营？/ 《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但这并不是政治经济领域所指的“新自由主义”。
尽管和前者一样，都是推崇“放任的经济政策”“自由市场”等概念，但福柯认为，后者（即政治经济领域的“新自由主义”）并非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它是旧有古典自由主义的复苏，为了促进现阶段资本主义的发展被资本主义重新激活。
也就是说，在新自由主义条件下，国家的主要功能是“将市场原则即资本主义的竞争逻辑拓展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努力实现‘社会政策的私有化’。”
自20世纪70年代这种“新自由主义”思想进入资本世界开始，（工人）联盟和大公会的权力被遏制，政治局势被重新调整，劳工的作用在被通过一切手段削弱。
这既为资本积累带来新的机遇，也为社会带来了危机。
“再也没有中间阶层了，有些人什么都有，有些人却一无所有。”/ 《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正如《新自由主义简史》中提到的那样，“新自由主义总是被定义为一个阶段性的计划、一个少数精英阶层累计更多财富和权利的计划。”
“新自由主义”下的资本制度的确在短时间内推动了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但同时，社会不平等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有钱人变得越来越有钱，首席执行官和员工之间的收入差距也越来越大。
这种状态持续到2007年、2008年的次贷危机。华尔街的银行家使世界经济崩溃，但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们却集体拿了超300亿的奖金。这时，所有人才开始意识到，超级富豪们才是资本制度的受益者，制度是不可行的。
大卫·哈维
大卫·哈维说：“社会不平等是现有资本运作方式中的一个真正需要解决的核心矛盾。”
哪怕2008年的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攻击和疏远他们所处的整个经济体系，也并没有让新自由主义结束。
它只是失去了政治上的合法性，这个制度本身并没有改变。
而除了社会不平等这个核心矛盾外，试图带给我们“世界上最高生活水平的资本主义”也遭遇了其他危机。
“投机性”的金融体系
金融能产生价值吗？
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是不行的。那时的金融活动被视为简单的交易活动，不是生产活动，自然也不被包括在国民收入和生产核算账户中。
但随着金融力量的增长，金融家们愈发频繁地试图说服大众，金融活动是生产性的，可以产生价值，因为高盛的前任掌门人劳埃德·布兰克梵说：“高盛的员工是世界上最具生产力的一些工人。”
这些“世界上最具生产力”的工人所生产的，正是改变全球经济体系的产品——货币。
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货币的迅速扩张让财富不成比例地落入了有钱人手里。
依靠各国中央银行的量化宽松政策，生产出来的货币大部分被用于投资货币工具、股票以及房地产市场，只有不到20%用于增加生产活动。
当大部分的钱都进入了金融系统的博弈中时，我们就进入了投机经济时代。
投机经济时代的到来，让人们着眼于“小投资，高回报”的投资项目，例如对冲基金、私募基金等。
这些充满“投机性”金融项目唯一的目的是在没有任何政治，社会或经济限制的情况下，通过一切手段获得高回报率。
比起传统战争，贸易战更可怕。/ 《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信贷体系和机构的建立，解决了只有少量资金用于生产生活引发的矛盾。
一方面让它为充分和适当的社会功能和需求提供信贷，如教育方面的硬件和社会基础设施；另一方面，资本家把未来的购买力拿到现在，以确保商品流通过程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简单来说，由于工资相对而言一直在下降，人们必须借助贷款的手段来维持生活。
金融和债务成为了对未来劳动的一种索取。
这就是为什么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历任财政部长一直出自高盛，成为总统的特朗普很乐意进一步地放松金融监管。
资本家只有站上政治舞台，才能制定出更适合富人的条款，将金融变成财富的衍生工具，以便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 《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资本主义制度需要通过扩展和扩大信贷系统而生存，贷款的增长就是资本的增长。
虽然这种贷款的增长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但为了资本的生存它必须继续。哪怕它会让资本世界再次陷入金融危机。
“加速”的消费主义
资本的发展决定了生产生活方式的转变，人的一生的周转也在随之加快。
工业革命的成功让商品生产力大幅提升的同时，也让工人的工资进一步缩减。
如何让没钱的打工人也有钱花？资本建立了信贷体系。
又如何让有钱的打工人把钱花出去？资本家开始利用互联网、广告和媒体诱导各种形式的消费主义。
广告和媒体上通过描摹幸福的消费场景，创造美好生活的模板，将我们纳入消费主义的逻辑，最终成为永远追求出众却又毫无个性的噩梦。
从早些年的亚马逊、淘宝等传统电商平台，到618、双十一一类的购物节和“营销”节日，再到现在的直播带货、预售模式，资本悄无声息地入侵日常生活，资本量在这样的营销手段下呈指数级增长。
但也让人们自主和自由生活的技术和能力在这种环境下被侵蚀、被剥夺、被清除。
就像安东尼·加卢佐在《制造消费者》中说的那样，“人们用钱换商品，用产品换幸福，将买买买当作自我实现的方式。消费者最终与全球化生产链末端的工人一起，沦为消费时代的奴隶。”
万有引力书系·万相001号作品
《制造消费者》
[法] 安东尼·加卢佐 著 / 马雅 译/ 广东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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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也是资本保证在产出和竞争力方面领先于对手的方法之一。
当没有竞争对手的时候，你就可以称自己是“第一名”了。
因此，人们必须加快做事速度，更快地工作、消费和适应生活。
智能产品的更新迭代速度加快正是最好的例子。
一年一次的产品发布会并不能满足科技公司在市场的曝光度。不论是新系统、新产品还是新理念，一年总要开两三次发布会来吸引消费者。
9月开抢的新手机，拿到手要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之后，还没研究明白新旧产品的不同，下一代的概念图就已经横空出世，刚到手的身价瞬间掉一半。
时间对资本家来说就是金钱，很多很多金钱。/ Youtube
被增长率、数量和速度影响的消费主义，引导着一种疏远和陌生的生活方式，即使它提供了停留于表面的满足和瞬间的满足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侵蚀了选择的消费者，很容易滋生对日常生活质量的不满，从而引发消费危机。
除了社会不平等、金融危机、对消费者的侵蚀外，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世界还存在着其他值得我们去思考的危机，如全球化、气候变暖、异化等。
资本主义作为一个“不透明”的系统，必然会存在“谎言”。
尽管它本身未必是恶，但它确实存在着恶的潜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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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大卫·哈维. 反资本世界简史[M]. 陈诺, 译. 广州: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23.
[2]马库斯·加布里尔. 当世界史的指针逆转之时[M]. 大野和基, 时晨,译. 广州: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23.
[3]迈克尔·摩尔. 资本主义：一个爱情故事. 2009.
[4]安东尼·加卢佐. 制造消费者[M]. 马雅, 译. 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2022.
[5]Flankstan. 如何理解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又是什么？.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960012/answer/1365318398.
[6]Flankstan. 资本论在今天还有什么现实意义？.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960012/answer/1365318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