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般认为,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法国大革命让欧洲进入了散兵战术时代。大家终于不再傻傻的排队枪毙了,而是分散着灵活的投入战斗。但实际上,任何战术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需要人们付出血的代价作为学费。对于革命战争之初的法军而言,除非他们拥有过于庞大的数量优势,除非指挥官能够及时掌握并收拢部队,不然野战往往会带来可怕的后果。不过,法国幸运地拥有沃邦等人留下的庞大国防要塞群,它们有效阻遏了反法联军的推进步伐,迫使他们不得不逐个围攻要塞以打通交通线。此外,意识到自己处于野战劣势的法军还对四面设置障碍、架设火炮的筑垒营地颇为偏爱,甚至抓紧时间修筑一切野战工事,以至于一些参与美因茨(Mainz)围城战的普鲁士人感慨:“法国人就像古罗马人一样熟悉如何设垒固守!”依托要塞与营垒,法军步兵赢得了相当宝贵的准备时间,他们得以抓住机会,在无数次小规模战斗中反复磨练,令新兵迅速成长为拥有一定作战技能的军人。
▲图1. 位于法国边境的沃邦式要塞
▲图2. 美因茨围城战
奥地利军官德米安在《军事科学自学手册》(Anleitung zum Selbst-Studium der militärischen Dienstwissenschaft)中对法军的观察颇为精当:在1792年战争爆发之初,法军的组织已经陷于瘫痪:老部队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他们的军人精神、信仰与纪律,新部队则缺乏作为有用士兵的几乎一切基本要素。法军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最终确信他们无力在开阔地带野战中与强大敌人手中经验丰富、训练良好的部队相抗衡,他们留在要塞里,留在难以攻击的营地里,躲在崎岖的地形里,正当我们浪费时间以最强大的兵力围攻上述地点时,他们则以小规模战斗袭扰我军漫长的补给线,使得仅仅熟悉线式战争的我军变得疲劳乃至虚弱,法军则不断积累小小的优势,赢得了勇敢与信心,在两年时间里培养出了最优秀的轻型部队。
▲图3. 革命战争之初的典型法军步兵
不过,德米安的著作终究只是一本出版于战争年代的科普读物,它无暇详细描写法军与联军间激烈竞争的轻型部队发展史。事实上,法国人并不是天生就擅长小规模战斗和散兵战,他们之所以“青睐”轻步兵的独特作战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周遭环境所迫——陆军委员会报告员迪布瓦-克朗塞(Dubois-Crancé)指出:众所周知,普鲁士人和奥地利人在他们的营地前方部署着乌云般的轻型部队。他们既能发觉我军的行进,也能隐蔽己方的踪迹,从而产生双重好处。我军在这一兵种资源上的相对劣势令敌军能够成功地伏击我军,突袭我军据点,甚至有时攻入我军战线。因此,鉴于目前的状况,我军必须增加轻型部队数量。
▲图4. 1793年的奥军边屯射手,由于他们使用装填缓慢且难以运用刺刀的线膛枪,出于反骑兵目的,这些人往往还会背上一支长矛
▲图5. 1793年的英军冷溪步兵团某轻步兵连
然而,法军的实际状况却导致许多轻步兵“不请自来”,由于大批新兵缺乏训练,除非出现坚强有力的作战核心,否则法军步兵往往会在攻击中陷入紊乱,不由自主地像此前战争中的许多非正规轻步兵那样丧失队形与组织,变成毫无战术可言的“大群团伙”(grandes bandes),他们根本无法以战列步兵方式战斗,只能被归类为轻步兵。迪埃姆将军在《轻步兵评述》中评论道:我们的步兵营几乎都是新近建立的,他们并不了解应当如何展开机动,而我们的将军大部分都是在那一年里新近提拔上来的下层官兵,他们取代了那些出身和业务遭到普遍反对的将军,但将军们既没有足够时间、也没有对应方法去训练士兵。因此,我们可以确凿地说,到1793年年底为止,法军已经只有轻步兵了。作为轻步兵的推广者,迪埃姆的话多少有些夸张,毕竟,法军当中多少还保持着一些乐于并能够以横队展开攻击的部队单位。不过,法军轻步兵部队快速且低质的扩张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民主”的散兵终究不像一些共和国政客宣称的那样远远优于“专制”的横队,不管士兵政治倾向如何,不管他们是山岳党人还是朱安党人,倘若训练匮乏、纪律松散,散兵的作战效能就无法得到保障。
▲图6. 1793年的法军步兵群像
▲图7. 革命战争中的法军轻步兵
法军也的确尝试过较为“专业化”的散兵战,将全旅或全师的散兵集结起来,或是防守作为己方侧翼支撑点的树林、村庄、磨坊,或是袭扰敌方支撑点。在革命和拿破仑战争中成长为将军的吉拉尔东营长在日记中记下了他亲身经历的状况:霜月6日,2团的两个营、肖蒙营、1团的几个营、莫尔特(Meurthe)7营、迪约兹(Dieuze)和萨兰堡(Chàteau-Saline)的几个营被派到米特海姆附近的一片小树林边缘,奉命搜索树林,驱逐敌军,每个营抽出100名散兵。不幸的是,奥军散兵火力非常猛烈,母营又无法及时提供帮助,于是:散兵被击溃,这又迫使我部退却。仅仅三天后,法军的散兵与步兵主力间的配合已经有所改善:霜月9日,破晓时分,敌军侦察部队攻击我军前哨据点。我派出40名散兵救援,在两翼设岗警戒,派出巡逻队。我下令全营拿起武器,敌军龙骑兵察觉到这一点,停下来左转,朝着位于我部右侧的营飞驰过去。我命令1连变换作战正面,让全营平行排列,其余三个连行动完毕后,我下令展开二列射击(大体相当于自由射击)。
事实上,轻步兵在战斗中不仅需要热情,也同样需要良好的训练和出色的纪律,训练低劣的、因为队形紊乱而自然形成疏开队形的散兵,显然无法与质量上远远优于法军,数量上也并非总是处于劣势的奥地利、普鲁士等国专业散兵相抗衡。作为无奈之下的选择,训练匮乏的轻步兵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与反法联军一较长短,但在学习过程中,他们往往会因为自身的溃败,导致展开成密集战斗队形的友军损失惨重。迪埃姆认为,在1793年秋季的翁斯科特(Hondschoote)和瓦蒂尼(Wattignies)会战中:我们除了12个猎兵营之外没有什么(专业)轻步兵,奥地利人则投入了数目更多、战斗技能更优秀、经验更为丰富的轻步兵。他们的蒂罗尔兵和勒卢猎兵自交战之初就声名远扬、令人恐惧。自瓦朗谢讷(Valenciennes)和里尔(Lille)出击的纵队之所以会出现恐慌、害怕和溃逃,应当归咎于他们选择的出击位置:敌军散兵藏身在灌木后方和沟渠里,射击我军那些英勇列成横队的营,他们还没看到敌人就死伤惨重。许多优秀军官被敌军射手杀伤。
▲图8. 现代人重演的革命战争时期法军步兵
早在1788年便制订了轻步兵作战条令,并成为包括法国在内欧洲诸多国家参考对象的普军也在散兵战中表现出优秀的军事素质和良好的轻步兵-战列步兵协同,普军猎兵与射击兵多数来自射击娴熟的护林人与猎人,理论上每年能够进行35发实弹训练(虽然根据古姆陶的说法,实际操作层面仅仅是每年发放可供射击9次的火药,其余训练物资均需要自备)。古姆陶(Gumtau)的《普鲁士军队中的猎兵与射击兵》一书记载,在1793年3月27日的瓦尔达格斯海姆(Waldalgesheim)战斗中:前卫部队与敌军发生了前哨战……我军猎兵和两个黑森猎兵连走在前方向敌军阵地发起攻击,步兵纵队则在其后五六百步距离上跟进协助,敌军阵地上覆盖着茂盛的树木。我军猎兵推进到距离敌军所处林地一百五十步远处,而后开始射击,给敌军造成了严重损失,使其大为动摇。然而,敌军依然坚守阵地持续抵抗。
根据法军战史记载,普鲁士和黑森猎兵几乎毫无间断地展开射击,有效杀伤了守军。观察到法军虽在顽抗,但战力已经锐减,黑森储君随即指挥五个步兵营展开刺刀冲击,普鲁士骑兵也适时出现在侧翼,这番猛攻架势令法军颇感惊慌,一些来自洛林的士兵甚至在投降之余努力说起德语,向对方保证自己是德意志人,普鲁士和黑森猎兵则趁机迫近森林发起强攻,他们从敌军手中夺取了阵地,缴获了四门火炮……得到了国王陛下的接见和1200塔勒的奖励。
▲图9. 黑森猎兵
然而,反法联军原本便各怀鬼胎,存有严重的保存实力心态。另一方面,法兰西共和国拥有旧制度国家难以比拟的动员能力和恢复能力,在一次又一次血腥的尝试中,法军虽然在战术上屡屡受挫,却逐渐凭借人员与物资的可观消耗和反复的经验总结磨砺出令全欧洲为之震颤的战术体系。截至1793年末,法军在多方磨砺下已经形成了相对而言较为成熟的散兵战术,尽管他们的作战技艺依然显得有些青涩,尽管他们往往需要在作战中付出较大的代价,但却能够凭借大量的人员物资投入,以一波又一波组织较为良好的散兵在持续不断的消耗战中令联军的轻步兵单位遭到难以弥补的损失,最终迫使联军退却。连续的胜利令法军士气逐步恢复乃至高涨起来,1793年12月,摩泽尔军团在往昔的冬营时间里纵情歌唱,“我们不必担心胜利/会在冬日终止/每个月都适宜光荣/桂冠永远常青!” 注释:法军拉威尔(Ravel)将军在1793年9月指出,“我们的军队在每场战争中都十分浪费弹药,除非士兵能够得到相当数量的军需,否则我军就会很快遭遇挫折,变得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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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都没佃户高,明末军队还想要战斗力?
没看过《孙子兵法》就不会用计?
说好的兄终弟及,为何金国还要血洗完颜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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