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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罗洲的遗落之地(1)

ST 热带生态学 2020-02-24


01



烈日下蒸烤了一天,洗了澡和衣服,躺在床上听手机里本来也不多的歌。一首周云蓬的《春歌》把我拉回了去年四月初,彼时耳朵里是“杨柳青青江水平”,身边却既没有杨也没有柳。四季变换的欣喜和仪式感到不了岭南,只有温度和湿度随着太平洋吹来的季候风一天天堆积起来,木棉花开,墙角的书又开始发霉。作为一个北方人,有时候觉得需要分明的四季来把一年分成更方便掌控的四份,每一份开始时规划调整,结束时总结分析,时间仿佛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放慢。


然而香港的一年没有这份奢侈,干季的逍遥丝毫不能平复大半年的湿季终日包裹在超过百分之九十湿度下的窒息感。等到湿热散去,遍山开满大头茶,才发现似乎没来得及做什么,大半年就这样带着霉味过去了。而现在躺在床上,虽然五十米之外就是离赤道只有五百公里的热带雨林,虽然一个小时之前才下过每天一场的雷雨,即使季节的边界更加模糊,但空气却是干燥而凉爽的(夜晚26度,下雨温度更低)。是的,虽然纬度几乎已经高到热带的北界,可能是靠海和城市化的缘故,香港的湿热无处匹敌。这绝对是我尽量另觅它处开展野外工作的动力之一。


而这次的野外挥别了南岭和版纳,跨出国境来到了婆罗洲的马廖盆地(Maliau Basin)——依然是马来西亚沙巴州的领土。马廖盆地在二战时期被低飞的飞行员偶然发现,由于位置偏远,70年代末的两次考察均以失败告终,而直到1982年科学考察队才首次进入,因而被称为”婆罗洲的遗落之地”。”盆地”的说法来自周围一圈形似火山口的山脊,马廖河汇集了盆地内的降水,在盆地的东南缘冲开一个缺口,2003年建成的马廖盆地科研中心就在这个缺口处,也是是马廖盆地最易进入的入口。


我们的调查就在科研中心附近,野外工作无论是背景还是内容都非常直白:不同的森林类型里环境温度不同,而蝴蝶这种对温度敏感的变温动物可能会因此改变活动节律。我们希望通过监测这种活动节律随着温度改变带来的变化,或多或少地评估气候变化带来的温度变化对蝴蝶的威胁和瞥察其应对策略——落实到具体就是从早到晚每小时走一次样线,记录蝴蝶的活动情况。


近一个月的时间攒下的照片和故事会分成几个部分慢慢发,第一篇留给了照片最少的两栖和爬行动物(恐蛙恐蛇者需谨慎……)。后篇会陆续介绍鸟类、哺乳类、昆虫和植物、小确幸和小确丧,以及最后在山打根西必洛雨林探索中心的番外篇。


02


作为一个对水高度依赖的类群,两栖类在水热均佳的热带甚为繁盛,但热带亚洲的两栖类的无论是从多样性还是从种群密度来说都落后于其它热带地区。物种库的缺乏是只是解释自己惨淡收获的借口之一,更多的还是白天过于疲惫,要强打起精神才能出门小转。


最开心的莫过于遇到了夸张正义脸的婆罗洲角蟾(Megophrys nasuta)。角蟾属和中国南方广布而常见的异角蟾属(Xenophrys )有着非常近的亲缘关系,曾经(或者未来)都(可能)被划进过角蟾属。异角蟾没有如此夸张的“角”,最喜欢清澈而流速缓慢的溪流生境,于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婆罗洲角蟾也是伴溪而生,未曾想过它体型上和习性上都像蟾蜍科的种类,自由散漫地活动在森林地表,和落叶融为一体,这可能也是为何之前遍寻不得见的原因吧。



艾氏拟髭蟾(Leptobrachium abbotti)和上边的角蟾是近亲,有着一副拟髭蟾属与生俱来的憔悴忧郁脸,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摆出一副难过的要死的表情,下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棱顶蟾属的 Ingerophrynus divergens 是地面上的伪装高手(在背景图里找找吧),眼眶周围会或多或少地加厚,也就是所谓的“棱顶”(右上),似乎是比较常见的种类,白天比晚上更容易被发现。棱顶蟾属在国内目前只有一种的分布记录——海南和广东南部的乐东蟾蜍。



离开地表,树蛙理论上绝对是雨林中的主角,然而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种类,心仪的华莱士飞蛙活动在冠层姿势太高,并没有看到。而下图的豹斑树蛙(Rhacophorus pardalis代表了婆罗洲低海拔森林下层最常见的树蛙,身体两侧有黑黄相间的条纹,和国内的红蹼树蛙很像。



原趾树蛙属的Kurixalus appendiculatus,和国内的种类一样,一有动静就缩成一团的能力也是无师自通,也是森林下层常见。晚上才会大摇大摆出现在树叶上狂叫,这个青苔地衣配色,估计白天就是在眼皮底下也看不到。



离开森林,更开阔的水体里是水蛙的天下,普通水蛙(Hylarana erythraea )长了一副侧褶蛙的模样,不仅普通而且聒噪,但有绿色似乎已经是水蛙属的颜值巅峰了。




03


如果说两栖类可以用惨淡来形容,爬行类则更是少的可怜,婆罗洲铠甲蝮(Tropidolaemus subannulatus)虽然似乎是婆罗洲低海拔最常见的竹叶青,但拼死拼活只看到这一只。这个属的竹叶青鳞片上往往会有很显眼的棱,于是似乎有了一丝“龙”的气质。竹叶青可以说是毒蛇集颜值高、(相对)低毒性、姿势佳为一体的楷模。



碧玉林蛇(Boiga jaspidea)的配色特别像鞋带(右下),东南亚几种林蛇里比较少的一种,出乎意料地在白天找青蛙时看到。伪装能力也是出彩,左上图是刚发现时的生境照,虹膜为了配合伪装也生了斑点(左下),生气时会鼓起脖子(右上)。



八线小头蛇(Oligodon octolineatus)算是迄今见过的最惊艳的小头蛇(本来也没见过几种),似乎在马廖盆地很常见,上图是晚上夜栖休息的一只,下图是白天活动的另外一只。八线小头蛇背部的红线拟态了同域分布的一种丽纹蛇Calliophis intestinalis



除了上边的四条蛇,夜里和眼睛王蛇有过一次不愉快的接触。离我两米有一条小溪,而眼睛王蛇就平行在我和小溪中间,它并不想沾水过溪,但我却挡在它面前。而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蛇的存在,直到听到四周虫鸣中夹杂着车胎漏气一样的声音,等我打开手电好奇地四周打量才发现问题的严重。这条一米半长的蛇非常纠结地在水边和我这里往返,我清楚地看到了眼睛王蛇枕部标志性的两片大鳞。好在有惊无险,我蹑手蹑脚的让路,它也识趣地从我让开的地方马上滑走不见。假若不是我听到了声音,或者我没有照明,一个离最近医院六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被眼睛王蛇咬的结果不能更糟。


相比蛇而言,蜥蜴就平淡了很多,饰马来蜥(Aphaniotis ornata)算是比较古怪的一种树蜥,鼻子上的“角”雄性(下图)要比雌性明显,不知道这种横冲直撞的树蜥会不会很容易磕碰到突出来的部分。



马坦山弯趾虎近似种(Cyrtodactylus cf. consobrinus),相比邪魅的红眼珠子睑虎,我更喜欢这种冷色调的配色。弯趾虎是非常有亚洲特色的壁虎,生活在森林里的它们脚上并没有我们印象中壁虎的“吸盘”。由于迁移能力很弱和很强的适应性,弯趾虎能够迅速演化并适应地区环境,随着研究的深入,必然有更多种类的弯趾虎被描述,而我相信婆罗洲的低海拔也不可能只会有马坦山弯趾虎一种。



最后是几个比较常见的蜥蜴,左上遍身绿色的树蜥 Bronchocela cristatella,大大方方过来吃过来吃我糖渣的蚂蚁;右上南蜥属的Eutropis rudis,不仅能上树,还能头朝下下树;左下水巨蜥(Varanus salvator)的幼体,每天清晨准时在排水沟晒暖;右下蜓蜥属的 Sphenomorphus saba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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