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教会我做题，却没教会我做人
2017
我的大学同学，昨天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张讣告的照片，上面写着“我院黄教授于18日上午9:00病逝，享年75岁。”作为一个大学四年没怎么学过习的学渣，黄爷爷算是我为数不多还记得的老师。
那时大家逃课成风，只有老爷子的课，时常让我们觉得“老人家这把年纪，别让他到了教室，却发现没几个人在。”
有年冬天，我们整个宿舍在和气温抗争这场比赛里败下阵来，六个人没踏出寝室半步。那天，听说老爷子为了赶去给大家上课，在教室门口滑倒了，那是我整个大学生涯，最为愧疚的一天。
1998
老师曾经是我最想成为的职业。
小时候我没什么优点，被人称赞最多的是善良，又黑又胖，常被同学欺负。变声期到来之前，唯一的特长是嗓音，大人们夸我唱歌好听，他们对我唯一的肯定方式，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突然把我拉出来，让我当着一桌的陌生亲戚进行表演，如果我拒绝，他们先对着亲戚们温柔微笑，说：“这孩子咋还拿不出手呢？”说完别过脸，在亲戚看不到的死角瞪我，威胁我：“回去把你的磁带都给你扔了。”
有人问我，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啊？我说我想做歌手。发小直勾勾看着我，就像我说出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话一样，短暂的沉默后，她用警告的语气对我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当歌手不光要唱歌好，对外形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你配吗？”
我嘴上立刻打消了做歌手的念头，道歉般回应她：“你说的对，我不当歌手了。”好像我的不切实际，会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
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得到肯定，是小学四年级的一节音乐课上。
那是一次期末考试，老师让每个学生上台表演一首歌，我仔细回想，音乐老师那样的男人，用现在的标准评判，多少有点“娘”，尤其是他弹钢琴的时候。
到我上台，为了避免出错，我选择了一首歌词在歌颂海鸥或是摇篮的歌，唱完以后，看着台下同学嫌弃的眼神，我脑子里一直重复发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音乐老师顿了几秒，叫住了打算离开讲台的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抑扬顿挫地说：“回去让家人给你报个音乐的辅导班，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当时整个学校都在传说，音乐老师是个远近闻名的色狼，常常假借辅导名义吃女生豆腐。我拒绝这种说法，不允许自己内心神圣的职业被人玷污，尤其在他对我说过那句话以后。
关于那天的细节，我已经记不起多少，只有他的那句话，被我当成人生中最大的奖赏。某次家庭聚会上，我暗自找准时机，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把这件事原封不动讲给了在场的所有亲戚，听完我的叙述后，他们不为所动，只说了一句：“哦？是吗？”接着计划饭后的牌局。
开学，我满怀期待，希望早点见到那个帮我筑梦的“伯乐”，到了音乐课，发现代课的人换成了一个胖胖的女老师。
几经周折，我才从同学的口中知道，“伯乐”因为骚扰了某个同学，被家长投诉，最后学校给予处分，降级到教务处去管理学生档案了。
那年我不到十岁，所谓的现实破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2003
上了初中，因为我严重的偏科，形成了可怕的两极分化——文科的老师十分宠爱我，理科老师视我为眼中钉。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毕业生，教语文，她有种人格魅力，班里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少女，全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当时我有个好朋友小斌，情窦初开，开始追求班上另一个女生小婷，虽然事后在我的证明下，确认小婷的确是个碧池，同时跟班里的五十几个男生表过白。
但爱情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心甘情愿为它变成傻逼，更别说是初恋。即便小斌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但他觉得自己知道，也甘愿为它赴汤蹈火。
这样的下场，就是变成了教育势力的公敌。
老师们轮番请了小斌的家长，对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青少年而言，这个世界上没人拥有阻挡他初恋的资格。请家长都拿他没辙，老师只好使出终极大招，发动全班同学排挤他，直到他自己提出退学。
提出这种做法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某个课间，她把我拉到办公室，告诉我，如果你再让我看到你和小斌这样的学生有任何接触，你就回去跟家长计划转学吧。
班里大多数人都接到了这样的警告，小斌这个人，像是某种瘟疫，没人敢和他说话，甚至连下课一起去厕所，好像都变成了一件羞耻的事。
之后有天，小斌打电话给我，我接起家里的座机，他在那头兴奋的大喊，“我在潘玮柏的歌友会！给你听首歌！”那时大家都喜欢潘玮柏，说好了第一个去看他演唱会的人，要打电话给其他人一起听歌。我说不上来那种感受，我挂了电话，那是我们最后的一通电话。
渐渐，他开始在校外面结交新朋友，那些新朋友，带着他打架，抢劫，开始吸毒……
班主任在小斌转学之后，再没提起过他。那年我十二岁，第一次知道，有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
2017
好几年后，初中同学拉了一个群，大家相约过年一起去看望老师，有人把小斌拉进了群聊，我点开他的头像，发现他所有的信息都仅自己可见，过了一会儿，他退出了群聊。
我放弃过很多梦想，庆幸的是，我的自知之明，在放弃成为老师这个梦想上，并没让我觉得遗憾。
作为老师，呈现在学生前的每一面必须完美，虽然我明白这是件很难的事，虽然我知道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与其教会我刷遍这个世界的题海，不如教会我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人。
／End.
讨论题：
让你印象最深刻的老师，
留言和我们讨论一下吧。
商务合作，请联系
手机号：15010289033
邮箱：xuhan@mewemedia.cn
往期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