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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原:陈晓卿,那个曾想替我掏嫖资的人

2017-10-29 刘原 苍山夜语

文:刘原

转发自公众号:刘原(ID:liuyuanzl)


这两天朋友圈被刷屏了,因为一个叫陈晓卿的人。


他离开央视了。


陈晓卿是《舌尖上的中国》的总导演,我认为他的离开有利于净化央视的作风——CCTV终于不会深夜放毒、专播那些令夜班人士深恶痛绝的片子了。


这不是假话。先前在报馆时,我的同事们都最恨《舌尖》这个片子,那时该片还没被宠幸,没上黄金档,总是深夜播,这对于夜班狗是极其残酷的。就像组织监狱服刑人员看苍井空波多野结衣一样残酷。


这年头流行抚今追昔。所以我要说一下陈晓卿的段子。别人的热点我懒得蹭,蹭一下熟人无妨,反正他不好发作。


01


初识陈晓卿,是2005年我北漂时,他托熟人邀我吃饭。他常看《南方体育》,大概以为我是个狂喷黄段子的趣人,不料流氓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顾闷头吃肉,间或掏出小本子把他们在饭局上讲的段子记下来,一转头写到下一篇专栏里去。


他一定很后悔认识我这样的朋友。


陈晓卿最大的辨识度,是黑。那是当真黑,比黑非洲还黑。我们在京城傍晚的小巷馆子相遇时,我只能望见两排雪白的牙齿从远处飘过来,相当灵异。



灯光师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照出此人大致的五官。


话说2006年北京搞了一次中非论坛,哗啦啦来了几十个非洲总统,都是晓卿故里的三叔六伯。那年搞笑的事情很多,譬如那些第一夫人大呼小叫地在王府井疯狂血拼,譬如好些总统开完会了还赖着不走,北京饭店的经理都快跪下了。按下不表。


当时,北京为维护国际友谊,规定所有的哥碰到黑人不得拒载,若是黑乘客不付车费也不得追讨。呃,非洲总统出行固然不用打车,但他们带着庞大的随从队伍。


有一个段子是,陈晓卿深刻领会了北京市的精神,尤其是不付车费这条。以往开车赴饭局的他,那阵子都是打车出行的。


对此我有心理阴影。我一直没有去非洲旅游的计划,你想吧,遍地酷似陈晓卿的黑小孩,牵着我的裤腿喊刘叔叔好,若是每人发一个红包,我得破产。


我在专栏里都叫他陈老黑。不过诡异的是,去年见了他一次,竟然不怎么黑了,比奥巴马还白,想是办公室坐久的缘故,当然也可能是学米高积逊的美容术。北京离韩国那么近。


02


陈晓卿曾经差点掉进电话诈骗的道儿。这说明拍纪录片的人硬是纯洁。


2005年冬天,有个男人打电话给陈晓卿,说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请你猜猜我是谁。陈晓卿说你是刘原吧,对方说嗯。那男人压低声音说“我在上海碰到点急事,你快给我汇五千块过来”。


于是,一根黑木桩就在工行的排队长龙里向前缓慢移动了。排到一半,黑木桩掏出手机给王小山打电话,因为王小山和我都在搜狐,王小山说刘原那厮此刻正在我几米外埋头干活啊。


事后陈晓卿说他以为我在上海嫖娼被抓了,或是碰上仙人跳了,“男人嘛总有个三急”。为了掩饰他的纯洁无知,他还抵赖说那骗子有福建口音,像我。我愤怒地说:伦家昏明是岭南口音嘛。



需要说明的是,此时我和陈晓卿不算太熟,大概见过三四次吧。倘换了我,决计不会给一个萍水之交这么热心地付嫖资。还是非洲的朋友淳朴。


当然也可能他交友不慎,捞人捞习惯了。


03


陈晓卿的做派不像CCTV的人。


许多年里,电视圈的许多人,跟我们这些报馆中人,都尿不到一壶。他们因为跟各级常委混久了,所以总爱在同行面前鼻孔朝天。那年头电视还是第一媒体。而我们都知道所有电视台里都安置了无数皇亲国戚,从司机到打字员,也就那么回事。


但陈晓卿没这坏毛病。特别谦逊。他是拍飞禽走兽、葳蕤草木、龙脊故宫的,虽然也见过无数各级官员,但没把自己当成朝廷台的。


他组的老男人局,都是罗永浩、冯唐、王三表、老六、杨葵、全勇先这类货色,全都远离体制,全都不作庙堂之想。一群卧龙岗上的闲散之人。



而且令我失望的是,老男人局真的全是老男人。离香艳十万八千里。经常出现的只有一个姑娘,叫非非,是我的广西老乡,工作是帮潘石屹捉刀写博客。她住通州,经常赶到饭局时只能望见一桌剩菜,然后啥都不吃,托着腮听这班油腻的老男人天南海北胡侃。


04


你不能想象一个CCTV的人还缺油水,还对珍馐趋之若鹜。


所以有一次我对陈晓卿说:你写美食,我写美色,其实都是一种虚假的热爱,我们都已经丧失了年轻时的欲望。


他沉吟着说:其实我吃的是人。


意思是:吃什么不重要,和什么人在一起吃最重要。



陈晓卿这书,如果叫《至味在天上人间》,销量能涨几倍。


我一直认为,中国最后一代美食家,只能出自于60后。因为他们痛彻肺腑地饿过。


如我们70后,虽然饿过,但不算久,很快迎来了改开,营养还算跟得上。而50后,虽然饿得更惨,但他们已进入暮年,消化道已经衰竭,要写也只能写饿殍遍地的血泪史。至于80后,写美食都跟遛鸟似的,纯粹把玩,哪来食物与生命的胶着之痛。


所以,惟有60后,60后,60后。他们都是饿鬼投胎。


05


几年前,我操持报馆的一个活动,把陈晓卿拽了过来。


长沙的饮食大鳄们云集台下听他讲座,拼命拉他去自己的餐馆里试味。都是顶尖级别的湘菜水准。陈晓卿只礼节性地说:这菜好,这菜也好,这菜同样好。一散场,他就让我拉他去长沙老城区的百年小馆。


呼噜噜吃了几碗米粉。双眼迷离。


难怪贾葭说他是苍蝇馆子嘴。


我已不记得那夜的菜谱,惟独记得他在车上跟我说的一个真实段子:某年,成龙在澳洲拍电影,蔡澜去探班,洪金宝晚上饿了,想借点辣椒下面吃。蔡澜给他借了一个辣椒,洪金宝心说丢雷老母咁黑孤寒俾多几只会死咩,一边骂一边切辣椒,他不知这辣椒的辣度是全球前三位的。此时来了个电话,洪金宝扔下菜刀去接了,其间还顺带上了个厕所,然后……他下面辣痛了一个月,就像那啥,全澳洲的女人都来过一次。



06


几年前,我回广西过年,陈晓卿恰好带着儿子陈乐去南宁。


记得2006年我回南宁办婚礼,陈晓卿从北京飞来,婚宴上还拨通陈乐的电话,奶声奶气的陈乐祝我早生贵子。一转眼十年,陈乐已经是一米八的大小伙了。


席间聊起养猪心得,我说流氓兔太瘦小,正苦恼如何令他壮硕。陈晓卿如灯塔般指出:每天灌娃儿喝一瓶牛奶,当年他家冰箱永远有牛奶,陈乐一回家就喝。



我还真当成了畜牧秘笈。直至后来看到陈晓卿的全家福,他179,他爹和他差不多。尼玛的这分明是遗传的力量啊。跟牛奶木有关系啊。


我知道,陈晓卿为陈乐操了无数的心。就像如今的我,每天傍晚一手抱着流氓猴,一边辅导流氓兔学语文数学英语。我们都曾经心怀天下,但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曾经不屑的模样。这便是所有中年男人的缩影。


07


说来你可能不信,一脸饕餮、焕发着地沟油光芒的陈晓卿,曾经很靓仔。


多年前他在MSN上写博客时,我见过他的大学标准照。长安街上的一万次日出日落,将英姿勃发的少年摧毁。


年轻时的陈晓卿(中),有点像涂了鞋油的许亚军。


谁不曾靓仔过,谁不曾白衣飘飘过。每一个满头白发、面容浮肿的老男人,都有过横刀立马的青春呵。


陈晓卿的三观很正,但他素少说。他宁愿以吃货的形象示人,就像,我宁愿以色鬼的形象示人。虽然我们,未必愿意与这金光万丈的世道和解。


08


这些年间,许多熟悉的面孔都离开了央视。许多的熟悉面孔都离开了媒体圈。


这话题不宜展开。


那就说些场面话吧。我们都经历过那些鼎盛时期,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起更高的楼。但作为沧海一粟的微小个体,我们想在下半生体验一下自由的滋味。

一个时代若是过去,那便是永远地过去了。当央视的老面孔陆续离去,未来的央视就是另一个央视了。


其实,陈晓卿倾注心血最多的不是《舌尖》,而是《森林之歌》。那个拍摄真叫艰苦,摄制团队为了拍摄西北的野生动物,长年累月蹲守在大漠黄沙里,呕心沥血地拍动物交配,搞得自己都没了夫妻生活。但那个片子没红。玩票般的《舌尖》倒成了爆款。


想必陈晓卿心里也只有苦笑。


09


陈晓卿的经历跟我有些类似,都是小县城出来的孩子,都是教师子弟。最大的不同是,他早年在MSN上写的故乡地理,都温情脉脉,而我笔下的故乡,都狰狞而肃杀。


但我们并无本质不同。他是不忍述说,我是忍不住述说。他能温良恭俭让地控制住杀伐之气,而我不能。这便是天蝎座与白羊座的区别。



他能在央视一呆28年,而我已经换过9个东家。


我们都是不曾在长夜里痛哭、只是在深夜里失眠辗转的,被时光之手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老男人。


祝非洲友人和他的团队,开拓出全新的事业。


刘原:专栏作家,媒体人,现居长沙。著有《丧家犬也有乡愁》等流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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