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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FM》制作人刘逗:我喜欢平凡的小人物,某刻迸发出巨大能量的故事

Enzo Chen 播客先声 2022-11-03

此文转载自Newsletter「推播助栏The Podcast Pick」。

链接:https://enzochen.substack.com




这是一篇花费了很多心力采写的报道,因为不断修改中感到疲倦时,我不得不把它放在一旁晾了一个多月,然后重新鼓起勇气改变文章的结构拆分成两篇文章,再修修补补。


尽管过程中我一度想要放弃,但是我觉得既然两位Podcast制作人都愿意抽出自己的宝贵时间和我畅聊,而且在交流中我真切感受到了她们对于事物充满了好奇、热爱做播客这件事情,这让我觉得我有责任呈现出她们的经历,让更多听众了解到播客制作人在幕后付出的努力(有精力上的还有情感上的)。


由于我个人的能力和认知所限,这远不是一篇优秀的报道,但至少是一个不错的引子。


以下是「Podcast制作人」系列的第一篇报道,主角是《故事FM》的资深制作人刘逗。



正文


2021年4月底,财新旗下的真实案件型播客《记录在案》完结,在后记中分享了幕后的播客制作人的工作;从3月到5月,音频制作公司JustPod和声动活泼陆续发布了“播客制作人”的招聘公告,而成立时间近4年的《故事FM》一直都由制作人主导节目制作。


当中文播客获得更大范围的曝光、商业潜力逐渐显现时,这些专业的播客制作公司和媒体机构开始完善节目的制作流程,引入播客制作人(Podcast Producer)作为核心角色,与主播、剪辑师、运营组成团队,完成一档播客的制作与发布。


那么,“播客制作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刘逗是叙事类播客《故事FM》的资深制作人,从2018年到现在她制作了超过90集节目,对于播客制作人的定位有着自己的认知。她将自己定义为一集节目的“导演”,主导选题的收集、采访、构思和剪辑,主播寇爱哲则是帮她念出解说词的人。


《故事FM》目前共有6位制作人,TA们是团队中最核心的角色,每一位制作人都需要独立操作自己的选题,刘逗是其中最资深的制作人之一。除此之外,团队还包括创始人兼主播寇爱哲、三位声音设计师、一位运营和若干实习生。


刘逗对故事的喜爱要追溯到高中,当时她很喜欢一个叫作《枕头人》的剧本。《枕头人》讲述了在一座发生了三起儿童失踪案的小镇上,业余作家卡图兰因为他所写的一系列虐杀儿童的故事被怀疑是凶手。剧中卡图兰说的“一个讲故事者的唯一职责就是讲一个故事”让刘逗印象深刻。


读研究生时,刘逗听到了《故事FM》的节目,毕业后她给《故事FM》投了简历,很快收到创始人寇爱哲的邮件,邀请她加入团队成为实习生。在实习时,她逐渐了解到《故事FM》制作人这个角色,转正成为制作人后她觉得这就是理想工作的模样。


刘逗把自己的工作分为两部分:寻找有价值的故事、听讲述者讲出故事;在保留讲述者原意的基础上把故事表达得更完整更可听。收集故事的途径有两种:一个是从听众向《故事FM》公众号的投稿中筛选出合适的选题,另一个是主动在微信、微博、豆瓣等社交媒体上寻找感兴趣的选题和讲述者。


刘逗曾看到大学同学在豆瓣上写了一篇文章提到了古巴华人,受此启发她想讲述一个古巴华人的故事,通过朋友的朋友辗转联系到了一位名叫黄卓才的退休教授,他的父亲黄宝世就是在古巴生活了50年的华人。


为此刘逗飞去广州采访了他,在《1939年,爸爸去了古巴》这集节目中呈现了黄卓才和父亲的故事。有时碰上韩国明星具惠善和安宰贤离婚这类热点,刘逗就会采用选题先行的方式,寻找离过婚的朋友讲述自己的故事。


每周一的“选题会”上,《故事FM》的制作人们会提出自己的选题,大家一起头脑风暴,讨论某个选题是否有趣、往哪个方向做比较好,并互相提议候选的故事讲述者等等。选题会结束,刘逗会集中联系一批候选的讲述者。


《故事FM》需要讲述者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故事,这也意味着一定的风险承担——一些节目播出后讲述者甚至会遭遇不理性听众的谩骂。刘逗会事先说明隐私暴露的潜在风险,常常再三强调“你可要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我们再聊”。有的讲述者甚至要等上一两年才会同意接受采访。


妈,我最近都挺好》这一集的讲述者圆圆早在2018年就想讲她和妈妈的故事,但是对妈妈的担心有所顾虑,直到两年半后才讲出了这个故事。


《故事FM》新办公室外的logo 图源:刘逗



即时调整故事预设,利用文字稿梳理故事结构


在正式采访前,对于涉及到专业知识的故事,刘逗会查阅资料做好功课,然后和受访者进行15分钟左右的前采,列出这个故事中突出的点,对故事的走向和结构做出初步判断。


有时在前采过后,刘逗会调整对于故事的预设,《我口吃,我讲脱口秀》这一集就是如此。讲述者左轮枪原本投稿的是他去山村支教的故事,刘逗是在和他的聊天中发现他有些口吃,听他说自己在准备一个脱口秀的比赛,于是就请他讲了几个段子,听完后觉得挺好笑的,“坐在地铁上都能笑出来的那种”,然后就决定调整故事的方向,讲左轮枪小时候被口吃所困扰,挣扎着想克服口吃,某一天开始尝试讲脱口秀,慢慢地与口吃和解的故事。


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突然某个时刻他做了一件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从而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的故事。


前采过后,刘逗会与讲述者约好正式采访的时间和地点,如果是远程录音她还需要先将录音设备寄给讲述者,教会他们操作的方式。采访一般会持续两个小时,她一般不会给讲述者提供,不希望他们提前有准备,想看到他们来到现场后真实地讲述个人经历,在前采提到的故事点上填充丰富的细节,刘逗就在旁边静静聆听。


采访结束,导出录音文件后,刘逗会先用语音转录工具把录音文件转写成文字稿,在文字稿中摘出构成故事所需要的部分,并按照逻辑重新排列组合,整理出故事结构稿,再据此进行音频的粗剪。在这个过程中,她还需要同时写出主播解说词草稿,也就是我们在《故事FM》中会听到的旁白。


对于叙事类播客来说,解说词能够用一句话简洁地清楚陈述一件描述者需要讲5分钟的事情,或者为某些故事补充背景资料。在《亲历津巴布韦的

通货膨胀》这一集,刘逗就用解说词介绍了津巴布韦的历史。


《故事FM》的办公室 图源:刘逗



用音乐和音效营造立体的故事


虽然每一个故事都是制作人主导的,但是团队同事的建议同样必不可少。制作人完成的音频初稿接下来会经过“试听会”的检视。约好某一个时间,团队成员聚在一起听节目然后提出建议,因为其他同事对于这个故事并不了解,更容易从听众角度提出自己的疑问。


刘逗会根据同事们的疑问和建议,进一步调整故事结构,对节目音频进行二度剪辑。


相比绝大多数中文播客直接用某首歌曲作为配乐,《故事FM》的节目会由“声音设计师”根据故事内容来设计适合的音乐。在完成讲述者音频的剪辑之余,刘逗还要在故事结构中注明声音设计上的提示,比如某个地方讲述者说完话后要空几秒钟,某一个地方需要加什么样的音乐,刘逗常常会用“通感”去描述她设想的音乐,即当人听到这个声音时,眼中会出现的画面或是闻到的气味。


刘逗笑说自己曾经提过一个离谱的要求,“想要南方六七月份下了大雨之后,能够看到深绿色叶子的小区的感觉”,这时候声音设计师就需要发挥想象力做出相符合的音乐。


纯粹讲故事的节目本身不需要那么多的配乐,只需要衬托气氛,刘逗会更多交给声音设计师去选择符合情感基调的音乐;而有些故事需要靠音乐营造出更立体的感觉,刘逗就会和声音设计师一起去进行配乐的选择。


在《我在南极上班》这集节目中,刘逗为了让听众能感受到南极的风貌、企鹅和鲸鱼的活动,就给声音设计师孙泽雨列出了很多提示,这里“要有一个自然界的音效,冰裂开鲸鱼跃出水面的声音”,那里“要有配乐来烘托出老妇人看到鲸鱼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涉及到野生动物的场景就需要有动物的叫声”,清楚写出每个音效出现在哪个点,方便声音设计师一点点地将音乐填充进去。


制作人和声音设计师的合作是需要一段时间磨合的。


在制作《我口吃,我讲脱口秀》这一集节目时,孙泽雨刚开始配了一段音乐,让刘逗听起来觉得“特别像贾樟柯的电影《山河故人》里做广播操的音乐”,不符合讲述者左轮枪的情绪,于是和孙泽雨“掰饬了半天,希望他能明白这里不需要一个激昂的情绪”,自那以后两人的合作才逐渐变得默契起来。


制作人的工作台 图源:刘逗



由爱哲来解说故事


除了声音设计,刘逗还会撰写出解说词的逐字稿,交由爱哲录制主播解说的部分,再合成到成片中。


可是,为什么自己做的节目不亲自念出解说词呢?


原因有两个。一方面作为《故事FM》的创始主播,爱哲最开始是一个人制作和解说节目,听众对他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而且他的普通话比较标准、没有明显的口音,不会对故事本身产生干扰,而刘逗自己的北京腔比较浓厚,只会在极少数去外景采访的声音纪录片(《北京菖蒲河相亲角》这集节目)中录制解说。


另一方面,刘逗有些社恐,不习惯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台前。


为了方便传播,《故事FM》的每一集节目都会在公众号上发布相应的文稿,整理文稿的工作一般由实习生完成,刘逗需要进行修改并定稿。


而每一集节目的标题则会在节目发布前经过工作群的讨论,每个人提几个想到的标题,朗朗上口的题目就直接确定了,如果难分伯仲,运营就会发到听众群中进行投票,让听众投出更吸引人的哪个标题,制作人再根据投票结果决定标题。一切准备就绪,节目就由运营上传发布了。


《故事FM》的休息区 图源:刘逗



讲故事是为了让人们能共情


做了三年《故事FM》制作人,刘逗觉得这是一份让她开心的、有成就感的工作。创始人寇爱哲给予了她很高的自由度,让她放手去做自己感兴趣的选题。


刘逗读大学时的专业是西班牙语,因为学习语言的缘故对发生在拉美的故事有一种迷恋,这类题材很少人关注,对她来说则是一片待挖掘的富矿,通过大学同学和朋友的介绍,她做了一系列发生在巴西、委内瑞拉和古巴的故事。


此外,她还对一些冷门的职业颇有兴趣,采访了野生动物救护人员、兽医、侍酒师和风水师等等。


在操作一些情感基调压抑的选题时,刘逗也需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像是做《因为抑郁症,我的女友永远离开了我》这集节目的过程中,她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在消费他的悲伤,我怎么承受得了这份坦诚,让他去回忆一遍过去的伤痛真的好吗”,她诚惶诚恐地做完了节目,等到节目播出后,讲述者耐克给她发微信说,聊完了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好受了一点,那一刻她觉得获得了特别大的安慰。


有时候刘逗也会因为听众指责讲述者的评论而生气,刘逗觉得“我们做故事就是为了共情,让听众能够像是站在讲述者的角度去经历一遍事情”,她作为制作人,在与讲述者相处的过程走进了他们的生活,体会到了他们的情绪,但是有些听众没法体会他人的处境,只是谩骂。


在回答自己采访过和讲述者的关系时,刘逗称讲述者为“闪闪发光的人类”,“我很感谢他们愿意跟我分享他们那段人生经历,几乎所有采访的过程中,我都是很愉快的。”采访过后,她也和其中一些讲述者成为了聊得来的朋友。


(完)


本文作者


Enzo Chen

撰稿人,Newsletter「推播助栏The Podcast Pick」主理人,长期关注中文Podcast行业,撰写多篇原创报道和评论。曾任某中文音频制作公司内容运营/新媒体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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