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南：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对各国军事行动产生的影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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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刚刚过去的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大国竞争持续角力，世界格局加速调整，地区热点此起彼伏，国际军事斗争和安全形势进入深度动荡变革期。本期《一南军事论坛》，军事专家金一南梳理盘点一年来国际军事斗争与安全形势。
▲ 资料图： 美国B-1B战略轰炸机
记者：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对一些国家的军队也造成了很大冲击，尤其是在疫情严重的美国，军队系统感染人数高居世界第一。然而，疫情肆虐却并没有让美军的全球行动放慢脚步，反而有增无减，并且更加聚焦大国竞争，比如多次通过前沿部署、抵近侦察、武力炫耀等方式，向俄罗斯施压示强。2020年5月，美国出动B-1B战略轰炸机，在黑海上空演练了对俄罗斯发动空袭的作战流程；6月，美国出动4架B-52轰炸机，飞到俄罗斯附近的北极地区上空，执行了穿越北极地区飞往欧洲的远航训练任务；8月，美国又连续两天出动P-8A“海神”巡逻机和RC-135战略侦察机，抵近俄边界进行侦察活动。可以说，2020年在新冠疫情阴云笼罩下，美俄“军机斗法”仍在密集上演，两国军事对抗的领域也在不断拓展。那么，这场特大疫情对于大国竞争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哪里？
金一南：
要想看清楚这种变化，首先要先了解北约这个组织。北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组织，现在它在极力地寻找自己的定位。北约的全称，叫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最初是由美国人发起成立的，主导者也一直是美国人。特朗普曾经把北约比喻为恐龙，也就是一个行将灭亡的物种。那么北约的生命力到底何在？这对北约来说，是个很大的问题。今天，北约必须挖空心思找到生存的理由，证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这个组织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北约认为还有一些危险存在。那么，这些危险在哪里呢？苏联没有了，但俄罗斯还在。北约认为，现在的俄罗斯对欧洲是一种威胁，这是它存在的理由之一。但是这个理由并不令人信服，因为欧洲这几年从俄罗斯获得很大的好处。比如天然气、能源等等。对北约来说，俄罗斯并不全都是威胁。这样的话，北约要想存在，还要找其它的理由，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中国。它觉得，中国这些年发展太快了，目前中国虽然还不是北约的敌人，但是它认为中国的力量已经到亚丁湾了，离地中海很近了，而且中国参与了北约一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包括5G。所以，北约认为快速发展的中国对北约形成了威胁。当然，它表面上说得还比较含糊，但是已经把这个议题正式提出来了。
其实，从大国之间的关系来看，如美国与俄罗斯、美国与中国，以及北约作为一个军事集团与中国，也包括中国与印度之间的关系，都因这场特大疫情受到了多方面的影响。一方面，疫情延缓了大国之间的对抗。无论如何，部队官兵感染新冠病毒之后，对战斗力都是有直接影响的。比如，美国2020年就曾经出现3个月内在西太平洋没有一艘航母能够执勤的情况，美国的“里根”号、“华盛顿”号、“斯坦尼斯”号航母，都有官兵感染了新冠病毒，很多军事行动被迫取消，疫情对军事行动迟滞延宕的影响的确不小。另一方面，疫情加剧了一些军事行动。为什么呢？因为有些国家的国内矛盾太严重了，它们需要转移目标。比如，当印度出现大规模疫情之后，印度政府不好好去抗疫，不去把疫情防控住，非要在中印边境进行挑衅，以转移国内民众的视线，让老百姓不要总盯着政府抗疫不力，一再告诉民众有人“入侵”自己的国家，要万众一心对抗“敌人”。中印边境冲突的突发性在哪里？就是因为疫情加剧了对抗。此外，疫情也延缓了很多军事行动。在一些局部地区，尤其是敏感地域，疫情成了一些政客获取选票、博取名望、转移目标的工具，包括美国也是这样。实际上，疫情对美国陆军、海军、空军的影响都比较大，但是特朗普政府的工作重心，从来就不是抗疫，一直都是总统竞选。特朗普为了维护美国强大的形象，着力加强与俄罗斯的对抗，加强与中国的对抗，扮演一个维护美国国家利益“最坚定”的角色。为了他短期的政治目的，为了他的选票，为了他能够当选总统，根本不惜付出普通人的生命代价，不惜付出军队官兵的生命代价。这是2020年疫情之中，大国对抗或延缓或加剧的一个很矛盾的现象。记者：疫情之下，除了美军适时调整战略布局，企图在大国竞争中保持战略优势之外，我们发现俄罗斯也迈出了一些新步伐。比如2020年8月，美国媒体报道，俄罗斯希望在非洲建立6个军事基地。11月，俄罗斯灵活斡旋了纳卡冲突，并与苏丹签署在苏丹建立海军后勤保障点的协议。年底时，俄罗斯在俄日争议岛屿上部署了S-300V4型防空导弹系统，高度关注西北太平洋地区态势走向。您怎么看待2020年俄罗斯的这些排兵布阵？
金一南：
俄罗斯的这些动作，不是因为疫情而产生的。作为一个国家来说，这是它长远规划的一部分。美军经常做什么呢？比如它早在1997年推出了《2010年国家安全报告》，俄罗斯也是这样。所以，俄罗斯这些动作实际是早就规划好的，只是因为疫情影响，行动的规模、范围、时间上可能有些变化，但行动是必须要实施的。一场疫情，并不能使国家的政治生活、军事生活全部停止，俄罗斯为了达成国家利益，仍在开展很多行动。假如2020年没有疫情呢？如果没有疫情发生，你会发现，俄罗斯在各方面加强军事力量的幅度比现在还要大。因为疫情的蔓延，确实是缩小了它的行动范围。
记者：2020年受疫情影响，俄罗斯或多或少放缓了加强军事力量的步伐，但在军事外交领域依然亮点频出。2020年俄罗斯继续保持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支持巴沙尔政权，遏制美国、以色列、土耳其等国在叙利亚的企图，进一步增强了自己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此外，在纳卡冲突中，俄罗斯不仅“决定性”地促成过双方停火，并在复杂形势下塑造了局势走向。这些无疑为俄罗斯提升军事影响力加了分。
金一南：
这是毫无疑问的，2020年俄罗斯在北极和中东这些地区的表现可圈可点。苏联解体前，在中东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力了，尤其苏联刚刚解体的那几年时间，俄罗斯基本上已经放弃中东了。俄罗斯重返中东，是从2014、2015年介入叙利亚开始的，可以说，又重新恢复了它在中东的影响力。实际上，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行动，最初并不是一个战略性行动，只是因为当时西方国家在克里米亚给俄罗斯施加的压力太大了，于是，俄罗斯就选择在叙利亚这个地方采取行动，分担一下它在克里米亚问题上所受到的压力。有人说，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俄罗斯既然在叙利亚采取了行动，那么，西方就会因为叙利亚问题，与俄罗斯讨价还价。而这样一来，克里米亚的压力就明显被分散了。后来，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行动进一步演变成战略行动，因为它在中东获得的战略利益，远远超越了分担克里米亚问题压力本身了。实际上，俄罗斯通过在叙利亚的行动，让叙利亚和俄罗斯站在了一起，加上伊朗，再加上半个伊拉克，再加上三分之一的土耳其，这样就形成一个新的关系圈，这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态势。所以从这点来看，俄罗斯在疫情期间仍然加强了它在某些地区的存在，并且在那里已经获得了很大的战略利益，现在它正在加强和巩固这部分利益。
记者：可以说，2020年，面对不确定性剧增的战略环境，美国和俄罗斯为赢得主动，都在积极谋局布势。那么在新的一年中，美俄之间是否会掀起更为激烈的军事对抗？
金一南：
从总体来看，美国军力的强盛是俄罗斯所不能比的。无论在太空、空中、水面、水下、陆地，美国的军事力量是俄罗斯难以匹敌的。但是，目前俄罗斯有一点是能和美国匹敌的，那就是核武器，包括它远程投送核武器的能力，洲际弹道导弹核弹头的数量，使美国其他的优势大量被抵消。而且，俄罗斯还有一些军事领域的“绝活儿”，比如，它的“波塞冬”鱼雷，以核反应堆为动力的巡航导弹等，这些都是它的独门绝技，对美国形成了非常大的压力。最近几年，美国每年的国防开支大约是7000多亿美元，而俄罗斯每年的国防开支大约就400亿美元左右，少的话只有370-380亿美元。因此，俄罗斯不得不把它的重点力量，放在一些能够使美俄关系取得相对平衡的重要发力点上。美俄双方的国防开支差距如此之大，却在现实层面达成了相对的战略平衡，这也算是俄罗斯创造的一个奇迹。
我们都知道，拜登还没上台就讲过，“美国未来最大的敌人是俄罗斯，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中国”。拜登为什么把俄罗斯称为敌人？我认为，美俄关系在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会进一步恶化。其实，现在美俄之间在地中海、黑海的这些对抗，包括在北极的对抗，都是相对缓和的。为什么呢？因为，特朗普的主观意愿，始终是想和俄罗斯改善关系。但是，特朗普由于受到强大的制约，不得不为了迎合国内的舆论，做些有限的动作对俄罗斯示强。对此，俄罗斯也深知这一点，它也作出了有效的反应。所以，俄罗斯和美国的对抗，包括在空中的对抗、海面的对抗，在今天看，其实并不具有真正的大国对抗的实质意义，双方都是做给自己国内政治看的。从这个角度看，美俄的关系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最好的时期之一了。下一步如果拜登上台之后，美俄关系只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加糟糕，尤其是军事关系，不会比现在更好的。编辑：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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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金一南 周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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