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公众号：甘北
几年前，在澳门看中一条玛瑙手串，八百块，不算太贵。但当时我刚大学毕业，一个月工资不过几千块，玛瑙再美，也要让位于吃饭。至今还记得那种遗憾。我在那条长街上一遍遍晃荡，吹着珠海上飘来的风，跟友人们开着玩笑：下一次，下一次经过那家店，我就买下它。下一次一晃七、八年。再次去澳门，八百块对我来讲，早已不值一提。我又一次从那家店经过。心中微微一动，想起过那串红玛瑙。但说说笑笑间，我就从店里门口走过了，甚至没再去看看它——我不是昨日的我，手串也必然不是昨日的手串。就犹如从前的塑料凉鞋、漆皮高跟、碎花蝴蝶裙、同学聚会上的发福班花一样。时过境迁，喜欢的滤镜碎得稀烂，非独不美，还很难看。何必呢，就让那无与伦比的手串，永远停留在求而不得的记忆里吧。只要我不再去看它，它就永远是昨天的模样。可望不可即的模样，可遇不可求的模样。我望向它的时候，眼里当有光。低到什么程度呢，我曾跟朋友开玩笑，别的博主卖东西，未必真的试用过，我就不用担心了，非但会亲自试用，用完了还会厚脸皮再向金主爸爸讨一份。好用的东西，几块钱也不嫌弃。不好用的东西，几万块也不稀罕。我甚至丧心病狂到放任一罐海蓝之谜白白过期，天天用供应商寄来的几十块的面霜。只因后者更适合我的肤质。这一点极省钱，然则，也令我丧失了很大一部分对生活的期待。譬如东风妹妹。她真的会攒几个月工资，心心念念去买个名牌包包。她在群里给我们分享新买的Valentino高跟鞋、LV老花包。我是发自内心羡慕这种兴奋劲——天杀的，这些做营销的，咋就不能提高一下话术，别光勾引二十岁的小妹妹啊，争取勾引下我们三十岁的大姐姐嘛！我也好想为了一个东西，省吃俭用攒几个月钱啊。就像我也好想为了一个男人，第二天约会，前一晚就失眠啊。而如今我竟然会俗到在“真美妙”前，搭配一个“妈的”！岁月让我变成了一个女尼姑，不仅日益秃头，还心如止水！陪同学去做指甲。老板娘一直在游说我：“美女，你不做吗，干等着多没意思，一块儿做吧！”我笑眯眯地摇头，心里嘀咕道：“来，继续说啊，但凡能说动我，我就开个年卡。”但没人能说动我。我早就对亮晶晶油光光的东西，不感兴趣了。就在几年前，电视上流行一个叫“初老”的词，人们总结了很多症状，譬如失眠、脱发、穿秋裤。但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初老”还有一个最要命的特点——兴趣急速坍塌。手机不想玩，游戏不想打，逛街没意思，电视只想看旧的，不想看新的。每回走进电影院都像一场豪赌，生怕这部片的价值，还不如倒头睡两小时。去机场接站，去微博打榜，真金白银地花钱，真心实意地控评。那份掏心掏肺的真心，多可贵啊！我就不同了，前一秒还呵呵呵地喊着老公，后一秒就关掉电视，百无聊赖玩起了手机——这男的谁啊？那种持续的、发自内心的、甘愿为之燃烧的热情，太稀罕了。上次跟东风、发发去南京，在德基广场逛包包，竟然十分难得地相中了一个，那种冲动一下子溢上来：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得到它！我现在花钱，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为了商品本身，而是为了这种感觉——那种短暂发光的、血脉喷张的感觉。不独是我，身边好几位同龄好友，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其实并不想买东西，就是觉得自己该花点钱，钱花出去的一瞬间，获得的短暂发光的快感，就是花钱的意义。为了一个包包吃几个月泡面，为了一双鞋透支五张信用卡，十年前反感，现在更反感，畸形的消费掏空了积蓄，急用钱的时候找谁呢？却又想真心实意想说一句，人啊，看到真正喜欢的东西，但凡买得起，但凡不算负担，就买吧。因为再过五年、十年就会发现，“喜欢”这两个字，太贵了。再贵的包包，再好的衣服，穿完两季就褪色。再伟岸的人物，再通天的法力，也不过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值得什么呢？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一天撑死了吃八顿，还能怎么作呢？我有时候甚至会恨，恨十年前为什么那么在意身材，八十几斤的小平板，还动不动就减肥、减肥。当时的小平板到底知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对曾经想吃而不敢吃的奶茶、烧饼、麻辣烫，提不起一点点食欲，看一眼就觉得腻？！我渐渐懂得为什么很多中年人，会开始登山、徒步、开摩托，搞个破不拉几的船，去几百公里外垂钓。这是人至中年的最后倔强，想跟世界谈第二次恋爱。房子车子不行啦，衣服包包不行啦，甚至连麻辣烫都不行了，就去野外吧，去山上，去海上，去珠穆朗玛峰，总还有令人怦然心动的东西吧？在不透支信用卡、不影响生活的前提下，去拥有一个包包吧；去闯啊，去浪啊，去热爱这个世界啊，去跟海海人潮撞腰吧，去同宇宙无穷作对吧！怕什么爱呢，爱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东西啊，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今日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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