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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吾2017年新作十五首

2017-06-06 阿吾 西局书局



黄葛树


黄葛树

是一种什么树

我也说不清楚

只能请你到重庆市

巴南区鱼洞镇

新市街一号

那里有一棵树干巨大

树冠也巨大的老树

它曾经看着我长大

如今物是人非

只有它和门牌号码留在原处

如果在春天

它会朽木发新绿

如果在秋天

它的果实远远地香气四溢

去年我曾站在树下

看长江滚滚东流

2017.6.1.重庆

 

投宿鱼洞新市街的酒店


突如其来的一场小病

让我投宿

鱼洞新市街的酒店

这条街的尽头

是我出生的医院

这条街的起头

是我儿时的旧居

现在我躺在

两者之间的床上

写完一份感恩的名单

2017.5.30.重庆

 

及时雨


今天北京下雨

更像深秋或初春

我没带雨具

为了会一个

从德国回来路过北京

学习哲学的朋友

一路地铁

从西单到新街口

从新街口到西直门

再从西直门到积水潭

每换乘一次

我就走上一公里

匆匆思考

存在与时间

以及人心的冷暖

待到朋友相见

先在雨中穿行

再钻进一家小馆子

坐下来

谈论存在与空间

2017.5.22.北京

 

神秘的梳子店


今天又一次路过

这家神秘的梳子店

除了店员空无一人

全国各地都有此店

二十年来天天如此

我每次都会心生疑问

它们靠什么维持生计

我是否应该

向有关部门举报

怀疑它们是

某情报机关的接头地点

接头暗号是某把梳子

2017.5.20.北京

 

如今才去青莲镇并不晚


如今才去江油青莲镇

对于我这个同行晚辈来说

并不晚

我带着三十五年的诗写经验

先乘飞机,后赶火车

再坐小汽车和大客车

最终依靠两只脚

沿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巷

接近诗仙太白的故居

这个过程现在只要一天

我却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年

这一切只为了天意的明示

以及对偶像的更深理解

祭拜完前辈的衣冠冢

仰望天空突现的环形彩虹

我才知道离他的意境有多远

至少一千二百年的时间

相隔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2017.5.19.北京

 

躺在地板上仰望夜空


躺在地板上

仰望夜空

拉近了

我与两颗星星的距离

也让我的思绪反向生长

先有飞行器

后有云层之上的航路

先有人类

后有日月和星辰

先有苹果

后有苹果树的开花结果

子宫中的婴孩

正是外星人的祖宗

2017.5.16.北京

 

我打算今年秋天去文山


我打算今年秋天去文山

看药农采收三七

浓密的树荫下

亭亭玉立的三七花

散发提神的气息

如果运气好

我能看见

花籽由绿变紫

再由紫变红

并无生命的宝石

在它面前只能自叹弗如

三七最贵重的根茎

藏在泥土下面

期待出土时的光荣与梦想

2017.5.14.惠州

 

五道口


五道口

我们曾经围绕你

读书,听课

踢球,跳舞

骑车带女生兜风

后来某一天

大家鸟兽散

三十年后回头去看

五道口

是我们命运的图腾

一些人走红道

一些人走蓝道

一些人走白道

一些人走黑道

一些人走黄道

结果都是空手道

2017.4.27.惠州

 

沿街疾走


沿街疾走

甩情人几条街

我经常不足三米

就要躲一个人

不是他的肩膀

就是她的乳房

我一会儿左侧胸

一会儿右侧背

麻溜地在人群中穿行

像一套体操

更像是一场游戏

我不断地获得胜利

直到

它们的出现

一只小巧的雪拉瑞

追逐一只虚胖的泰迪

多次折返追逐

我被迫站在原地

让别人躲避我

分享孤独

2017.4.22.惠州

 

我属于何时何地何物


我属于何时何地何物

这种迷茫

从十岁到五十岁

从南方到北方

与我始终不离不弃

我曾经属于某某主义

后来以为属于自己

现在

夜晚我属于床和被子

早晨属于马桶

然后属于仿莲花状的

喷头和水流

然后属于一条浴巾

再属于内衣和内裤

早餐时分

一部分属于椅子

一部分属于桌子

剩余部分属于盘子和筷子

总体而论属于食物

以及种种异物

汽车

墨镜

道路

红绿灯

直到属于既公共又私立的

十平米

属于一部电话

属于一部电脑

属于层出不穷的对话

有声的和无声的

偶尔属于沙发

黑色,皮革

曾经属于一只动物

它又曾经属于枯干的植物

它们一起属于土地

我就这样耗尽整个白天

中间穿插无数的

茶水

咖啡

面孔

美人痣

最后我从相反的方向

进入夜晚

它从根本上排斥我

排斥我的头发和舌头

让我的神经

错开生命的道路

乱求弹琴

瞬间以为自己明白了

人的归属

并深深地陷入僵局

当我感动自己的时候

没有空间和时间

当我停留在此时此地

完全迷失了自己

这就是一首诗的内容

此有,彼无

彼实,此虚

我从此放弃终生的追问

专注于

十指紧扣

让空气钻不过缝隙

2017.3.8.忻州

 

如果文革延续至今


如果文革延续至今

我会怎样

想来至少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

按父亲的安排

做一个木匠

过去三十多年

打造的无数家具

已经流落全国城乡

第二种

靠自己的三分才华和七分钻营

混进乡镇长行列

每天打击投机倒把

同时说一堆

比诗歌还有想象力的胡话

第三种

现在正在牢里

写我的囚歌

主题仍然裴多菲

2017.2.27.重庆

 

我已是深圳的过客

不知从何时起

我已是深圳的过客

多年以前

我曾经逃离北京

来到深圳这个边城

发现这个国度最多的自由

并在这里发达

在这里堕落

在这里让理想急转弯

 

不知从何时起

我只是到深圳会客

吃完饭,喝完茶

就有迫不及待离开的念头

然后找最近的高速入口

一路飞速向东

就像逃出深山的虎穴

全身心的快活

偶尔也有一些惆怅

2017.2.11.惠州

 

我选择深夜到达北京


我选择深夜到达北京

计划停留五天

第一天住海淀

第二天住望京

第三天住虎坊桥

第四天住万寿路

第五天住八角北里

不去任何著名的景点

不吃任何诱人的美食

出行只乘坐地铁

回家只接近女色

挑两三个下午

去看看清河

已经不会流动的腐水

去看看已变成广厦千万间的

西八间房

去看看早已没有鸡犬之声相闻的

八角村

证明不虚此行

2017.2.1.北京

 

天亮以前


天亮以前

我醒来躺在床上

只能看见窗帘缝隙

微弱的灯光

市井整日不灭的嘈杂

慢慢清晰起来

一个女高音喊“你打呀!”

“你打呀!”

浑浊的男声拉高嗓门“你说:

有没有这事儿?”

“你说:有没有这事儿?”

另一个女高音唱合

“这还用问吗?”

“这还用问吗?”

这样的相互叫阵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直到传来两声鸡鸣

天也不亮

2017.1.24.惠州

 

许多药名都有诗意


许多药名都有诗意

这是我连续服药

十四年以后才有的顿悟

此时

三种意境的药片

正从我的食道滑向胃

我已经习惯

吃药的时候默念它们的大名

文迪雅、格华止、维格列汀

这种感觉很像

一个久违的梦境

在双螺旋的时间通道中

我飞驰而去

完全处于失重状态

对于一个慢性病人来说

通过美化服药的过程

期待可以收到神奇的效果

就像传说中的阿司匹林

先是镇痛解热

后来用于预防血栓

最近几年

我甚至怀疑

有些药片就是诗神的化身

2017.1.8.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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