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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

2017-12-18 朱自清 365读书



文|朱自清

主播|潮羽


开始语:热闹生在春天,浪漫长在夏天,忧愁落在秋天,而温暖,总是在冬天里升起。风寒自然在屋外张狂,屋里、车里、回忆里的你我,依然在生活里,在岁月里走向遥远。


与您分享朱自清的这篇《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


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


是一“小洋锅”(铝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

 

锅在“洋炉子” (煤油不打气炉)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黑,越显出豆腐的白。


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

 

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洋炉子”太高了,父亲得常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


我们有时也自己动手,但炉子实在太高了,总还是坐享其成的多。

 

这并不是吃饭,只是玩儿。父亲说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我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又是冬天,记得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晚上,跟S君P君在西湖里坐小划子。


S君刚到杭州教书,事先来信说:“我们要游西湖,不管它是冬天。”那晚月色真好,现在想起来还像照在身上。

西湖月色

 

本来前一晚是“月当头”;也许十一月的月亮真有些特别吧。那时九点多了,湖上似乎只有我们一只划子。有点风,月光照着软软的水波;当间那一溜儿反光,像新砑的银子。

 

湖上的山只剩了淡档的影子。山下偶尔有一两星灯火。


S君口占两句诗道:“数星灯火认渔村,淡墨轻描远黛痕。”我们都不大说话,只有均匀的桨声。


我渐渐地快睡着了。P君 “喂”了一下,才抬起眼皮,看见他在微笑。

 

船夫问要不要上净寺去;是阿弥陀佛生日,那边蛮热闹的。


到了寺里,殿上灯烛辉煌,满是佛婆念佛的声音,好像醒了一场梦。


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S君还常常通着信,P君听说转变了好几次,前年是在一个特税局里收特税了,以后便没有消息。

 

在台州过了一个冬天,一家四口子。台州是个山城,可以说在一个大谷里。只有一条二 里长的大街。


别的路上白天简直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偶尔人家窗户里透出一点灯光, 还有走路的拿着的火把;但那是少极了。

 

我们住在山脚下。有的是山上松林里的风声,跟天上一只两只的鸟影。夏末到那里,春初便走,却好像老在过着冬天似的;可是即便真冬天也并不冷。

 

我们住在楼上,书房临着大路;路上有人说话,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但因为走路的人太少了,间或有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只当远风送来的,想不到就在窗外。

 

我们是外路人,除上学校去之外,常只在家里坐着。妻也惯了那寂寞,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

 

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地向着我。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 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

 

那时是民国十年,妻刚从家里出来,满自在。现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

 

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


结束语:悄悄的冷,沿着我的指尖,爬上我的臂膀,也顺着我的脖颈,袭到我的身上。但此刻,我不怕冬天。我想,勇敢的人是不讨厌冬天的,因为,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春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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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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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月12日),原名自华,字佩弦,号秋实。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长大于江苏扬州,故称“我是扬州人”。北京大学毕业,曾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系主任。中国现代诗人、散文作家。


音频配乐:

  1. ALcotハニカム - はじまりの唄;

  2. 宗次郎 - いつも何度でも;

  3. 张维良 - 梧桐月(箫);

  4. 高梨康治 - 白映;

  5. 戚薇 - 冬天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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