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因果

庄朝晖

「总之，诞生两次并不比诞生一次更令人讶异。」----伏尔泰

看到「因果」这两个字，我们不免有一些联系：有的人联想到「迷信」，有的人联想到「报应」。这些联想，都是我们贴在「因果」这两个字上的标签。为了讨论的需要，我们不妨暂时放下成见，试着重新打量这两个字，「因──果」，就像我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两个字。

1、广义因果理论

考察「因果」这两个字，「因」，「原因」的「因」；「果」，「结果」的「果」。直观上来看，「因果」指的是事物有其原因和结果。据丁福保《佛学大辞典》「因果」词条：「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是谓因果之理。」对应的英文词条解释如下：Cause and effect. If there is a cause there must be an effect and vice versa。

在广义上，「因果」接近于佛学里的缘起观：「一切事物都是由各种原因发展而来的」。如此看来，广义的「因果」与科学精神也并不矛盾。科学精神，正是在于探索事物后面的普通规律，正如爱因斯坦在《探索的动机》里所说的：「物理学家的最高使命是要得到那些普遍的基本定律，由此世界体系就能用单纯的演绎法建立起来。」

佛法里的「因果」在内涵上包含了科学规律的研究，但是佛法更侧重于对心灵规律的探索。举个例子，科学研究在外力作用下物体的加速度为何，而佛学侧重于探讨生气的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言行。也许因为如此，号称「第一科学」的「现象学」与新兴的「心理学」与佛学确实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2、狭义因果理论

在日常用法里，「因果」更偏重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论）及三世轮回说的缘起观。这也正是「因果」被人们绑上「迷信」标签的原因。因果报应论是一个理论模型，有些人会用「坏人好报或好人坏报」的事例来证伪它。但是佛学的因果报应论是通三世的，考察的时间范围是过去生、今生和来生。一般来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所以在今生范围内，做过好事的人也可能有坏报，这个坏报可能来自于过去生所造的恶因。

以上观之，因果报应论的成立依赖于三世轮回说的成立。对于死亡的理论，大致有三种：断灭论、三世轮回说和末世审判说。几乎所有的理论都承认，人都是要死的，人死了之后身体腐化、分解，再也不能活动。不同的是，断灭论者认为人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三世轮回说者认为人死后他的阿赖耶识还要轮回，而末世审判说认为到了末世时所有的人都要从坟墓中起来接受审判。这三种理论的冲突，主要体现为物质与意识的依赖关系问题。断灭论者认为身体死了意识也就没了，而后两者认为身体死了还剩下某种意识（我们不妨称之为意识存有论）。

我们一般觉得断灭论是科学，而后两者是迷信。「人死如灯灭」，这几乎就是我们的共识。现在，我们不妨先放下成见，重新思考一下这些理论。讨论之前，我们先引入什么是真理。真理一般分为分析真理和综合真理，也即演绎真和归纳真。分析真理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如「A=A」，「A可以推出A或者B」。而综合真理则是从经验中归纳出来的真理，一般来说并不具有百分之百的正确性。生活中和科学中的真理一般是归纳真，而不是演绎真，比如「太阳每天会升起」，或者「牛顿定律」。虽然，以往太阳天天升起。但是明天，太阳可能并不升起。同样，牛顿定律可能在以后不成立或者被更精确的理论取代。

那么，我们如何比较两个理论哪一个更好呢？一般来说，我们先看是否能证伪它们。如果不能证伪它们，我们要看哪个理论有更多的支援事例。

首先，我们是否能证伪断灭论和意识存有论呢？由于我们没有能力观察脱离了身体的意识，所以我们无法确定死后意识是否还存有。因此，我们无法证伪这两个理论。

那么，我们不妨来看看哪个理论的支援事例更多。断灭论者说：「张三死了，我们就感觉不到张三的物质存在，这就是支援事例」。但是，感觉不到张三的物质存在，是否就支持他的意识也不存在呢？在生活中，确定一个生物的物质存在，我们一般只能通过身体移动来判定。然而对于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两个理论都承认，他的身体已经毁灭。人死后我们无法感觉他的物质存在，这是两种理论共同赞成的。所以，断灭论者举出的事例并不能说明断灭论更可靠。

其实，因为我们没有能力观察脱离了身体的意识，所以我们几乎是没有办法来区分哪种理论更有可靠性。然而相对于断灭论，意识存有论存在以下优点：

1、通过对世间万物的观察，我们可以发现，什么事物都是有它的原因的。既然如此，作为万物之一的众生，他们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难道这个问题会是例外？

2、对于断灭论，我们几乎是没有办法证实它的。而对于三世轮回学，我们还可以用轮回学的研究来部分地证实它。

3、再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吧，有些极端的断灭论者认为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所以不会顾及到后世的报应，就会竭力地在今生享乐，甚至不择手段。而对于一个意识存有论的信仰者，他们一般来说更为克制。

因此，相对于断灭论，意识存有说并不是更不科学的。对于一般人，他们由于看不到脱离身体的意识，所以他们一般选择不相信。这是合情合理的。而对于宗教徒，虽然他们大多数不能现量认识到意识存有说，但是由于他们信任圣者的教导，所以他们更倾向于相信意识存有说。正如同一个小孩子，他相信父亲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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