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曾经追梦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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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曾经追梦的少年
文■辛 克
兰马归来已经十天，仅仅是48个小时的短暂邂逅，留在回忆里面的是不经意间就会跃入眼前的人潮涌动，这一种激动澎湃的壮观场面让自己难忘，尤其是每天早晨一个人奔跑的时候，这种感觉异常强烈，时常会把自己带入虚拟的比赛氛围。这几天的配速明显提高了，朋友笑说是兰马的高原拉练让心肺功能强大不少，我表示严重同意，去不去兰马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爱好每一日坚持下来最为关键。或许是巧合，三个多月来的跑量积累终于在最近几天体现出来，我可以轻松地按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的状态去提高配速，这有一种自豪加感动的情绪在里面——付出有所回报，这也是我一直能够坚持下去的原因之一。
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这个点赶路的都是急着去做工的，若是去晚了，西关的人力市场必然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一天不一定能有好的主顾雇佣自己。一个人跑步，是在这么个时候，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要想象一番，猜忌某个路人的家庭，胡乱臆想某辆车的来历，或是用力背下见过的每一个车号，总是这么无聊，却又是这么无端地痴迷于奇思幻想。不过，今天这个时候，我的头脑里面总是连续不断的展现着二十年的某几个片段，自己用力地想跳出这个思维圈，可越是执意却是想的越深，画面愈加清晰。
一
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不过是在校的六年级学生，和现在的这般弟子一样，与他们相比，自己倒是多了些他们不曾拥有过的东西。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和散打队的所有队员一起，绕着训练场跑圈，教练拿着一根细竹竿，狠命地撵打着落伍的学员。1995年8月至1996年7月，这是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段回忆，在电视广告的大肆宣传和吹捧下，当时的各类民办教育如火如荼，譬如渭南的普田学员，以培养厨师而闻名省内外；西安的赵长军武术学院，渭南大荔的武术学院，西安高陵县的武术学校，个个都是占据着黄金时间的广告展播，一幕幕吸引眼球的武术套路让自己萌生着武侠梦，这是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有过的梦想！在自己的殷殷期待中，父亲竟然要送我去高陵武术学校！这是怎样的与现实不符啊！要知道，当时的家庭几乎可以划归贫农一级，当然，贫农这个词用的过时了，我只是极力想表达家庭经济状况的窘迫。现在想想，父亲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是和当年的某些突发状况分不开的，父亲吃了亏，心里定是忿忿不平，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又能怎么样呢！于是，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倒是给自己的这种纠结找到了另外一种途径------送我去武校！这个举动在当时无疑是向所有人表达了父亲的决心，儿子可以变得更为强大，强大到保护自己，保护家人，这是很单纯，很朴素的想法，关键是我的武侠梦可以实现，忐忑中、憧憬中，父亲带着家里能够凑到的积蓄同我一起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班车。
农村娃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以后还要独来独往，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感觉自己突然脱离了熟悉的环境，不受父亲的监督，心情倒是好的不得了！开往西安的班车是真正的班车，老式的大班车，座位很硬，发动起来，整个车都会嗡嗡作响。从凤翔到西安，走的是北线，第一次知道了除过凤翔以外，还有岐山、扶风、武功，还有看起来颇为繁华的兴平、咸阳，摇晃了7个小时左右，终于开进了西安城，巍巍城墙让自己瞬间震惊，原来西安可以这么威武，可以这么古老！车窗外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新鲜，甚至城市人的穿着打扮，倒是看看自己，脚下一双老布鞋，我不由得把脚往回收了收，第一次深切的感觉到城市和农村的差别有多大，大到让自己震撼！
从西安往高陵得转车，重新上了一辆开往富平方向的班车，司机信誓旦旦地说这趟车可以经过高陵，于是，我和父亲都信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班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司机说到了，爷俩也没多想就下了车，提着铺盖行李，茫然地站在路边，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一个县城。几辆拉客的小三轮挤了上来，当听说是去高陵，几个嘴里开骂了，原来这车本不到高陵，为了上座，才拉了我们爷俩上的车！父亲脾气不好，一听原委，暴跳如雷，我也是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父亲恁是发起脾气来，全家人没有一个敢言传的，更不用说我这么一个小小人儿了！好歹下车的路口距离学校所在的通远镇不远，十余公里，父亲发完脾气，倒也是平静下来，如果不是行李多，携带不便的话，父亲打算是和我一块走着去！小三轮搞了半天价，最终十元钱达成，我和父亲坐着这辆蹦蹦跳跳的三轮车去往目的地。
二
从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电视上面看着打动人的画面都是假的，原以为每顿饭都可以吃到茶叶蛋，肉夹馍，睡的是舒服的单人床，可这些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而已！现实与电视上能看到的还有足足长的一段距离，父亲陪了我三两天，睡的是大厦房，大通铺，三十多个孩子都是这个年龄阶段，陕北来的也不少，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似乎和我之前的想法一样，脱离了父母的约束，生活可以自由支配，这是多少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实现了，这足以让每一个孩子兴奋好些时日！父亲呆在宿舍里面，我跟着队员训练的时候，他没有看过，只是呆在宿舍里，一个人看看书，我那时候想，为什么父亲还不走？这里没有他的多少事情了，应该回家去，家里还有三亩多地的苹果园，估计这几天早熟期的苹果已经到采摘期了，后院的老黄牛每天都要铡草，母亲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一连两天的饭菜没有见着一个鸡蛋，稀饭也是清的能数清米粒，中午的炒菜基本上是西芹炒粉条，这饭在前两日自己看来还不错，不至于和家里一样顿顿都是面条，父亲没有觉得饭菜质量不好，每顿饭吃的津津有味，我也是参加完每次的训练肚子饿的呱呱叫，无所谓饭菜好坏了！同屋的好些孩子不吃饭，甚至把满满一碗饭全部倒掉，在学校院子的小卖部里买来各种各样足以吸引我眼球的零食，一袋接着一袋吃，对于我很少尝过的冰淇淋，他们也是从不吝惜，想吃就吃，这可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
两天时间，父亲也是待的够久了，估计操心家里的一大堆事情，第三天早晨，父亲便收拾东西要走了，从小到大与我不怎么交流的父亲在临走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伤感，我倒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让父亲赶紧回去，我想一个人独立，我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父亲临行前找了教练，教练实际也就二十几岁，很年轻，现在依然能够清晰记得起他的面孔，很清秀，很帅气！因为距离不远，我隐约听得见父亲对教练说的话，“娃儿第一次出远门，做的不对的，你别介意，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离家远，操不到心的地方还要请老师操心……”，父亲说完这些，和我一前一后朝大门口走去，学校外面就是通远镇的街道，正是八月底，九月初瓜果上市的时节，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葡萄的酒香味，我闭上眼睛，都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这种味道。年轻气盛的我很硬气，没有送父亲去路边等车，只是站在校门口目送父亲离去，殊不知，就在父亲转过路口，背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时，我蓦然感觉心像被父亲带走一样，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眼泪却是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我明白，父亲真的要回去了！
从1996年的8月底起，我，一个不足十四岁的娃儿开始了在离家几百里之外的陌生地生活，这是我真正成长的开始，也是一生中记忆重新书写的开始，一条神奇而又伴随懵懂和艰辛的个人轨迹，或许，某天某个时候，当自己陆陆续续地把这些记忆深处的片段呈现在大千屏幕之时，跃动的记忆细胞会暂时蛰伏！
零零碎碎的记忆伴随了一路，时而激动，时而伤感，不过，种种感觉都是稍纵即逝，这大概是可以称作幻觉之类的现象吧！脚步愈来愈快，我看得见单位的建筑物了。一小时的行进中，我大抵回忆了二十年前某一两个月的故事，如此真切，历历在目。我一直都说，跑步是孤独者与自己的对话，看来自己是做到了，过去的事情有回忆的必要，可以把自己看的更为清楚，认识的更加真切，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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