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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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一段文字，重新拿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感觉欠缺一些对父亲深层次的理解。前段时间家里发生一点变故，父亲是故事的主角，我对父亲某些想法的不认同也让自己纠结、迷茫！所幸，生活重又回归平衡，透过三年前的旧文字，我知道，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只是社会的迅猛发展让他来不及做出应有的理性判断，所以……，个中详情暂不赘述，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会，我会细细整理……。】

我的父亲

文■辛  克

上个周六，农历2月12日，父亲63岁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刻意地去记住父母的生辰，即是现在我也无法一口说出母亲的生日。周五中午时分，母亲打电话给我，说是远在兰州的大姐给朋友打电话订好了蛋糕，而且亲自送上门来，我才知道周六父亲要过生日了。想想自己第二日还有杂事缠身，索性晚上提前给父亲祝寿了。

 两个丫头从幼儿园回到老家，心情格外激动，尤其是看着眼前的蛋糕，更是异常兴奋。天黑了，父亲还在后院收拾着杂物，两个孩子急不可待的插上了蜡烛，恁是把父亲拽到了饭桌，为了早点吃到蛋糕上的两只桃子，俩丫头自发的给爷爷唱起了生日歌，没想到幼儿园去了半年，歌唱得还不错，中文版完了英文版，父亲只是笑着，一脸的幸福，只是这种表情平常很少流露，掐指头算算，这个生日过了，父亲已经六十有三了。

父亲在我幼时的记忆中一直扮演着一家之主的角色，犹如一位性格暴躁的皇上，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臣民们。孩提时代到小学阶段，被父亲拧着耳朵，拎到墙边去的境况太多了，以至于对父亲生出的深深地恨和逆反心，不过，现在看来，这是所有孩子共有的经历，八、九十年代的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4个孩子，光是每期开学的学费就得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什么人头税、绿化款、教育附加税、建校费等等，还有村委会搭车收费的各项提留款，每到这个关口之时还有前来讨债的，但父亲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让我们姐弟四人及时入学，姐姐和两位兄长不知有没有出现过因为没有及时交费而被赶出校门，我算是遇到了，初三第二学期的时候，因为一次30元的复课费没有及时缴清被班主任从教室撵了出来，想想也觉得害臊，那时不但是班长，而且还是年级前三位的学优生，不过当时确实家里很是紧张，二哥因为在包头上学，光是每月少的可怜的生活费就够让父亲闹心，每个月底为了凑够一百多块钱的伙食费总是东拼西凑，为了20元也向别人张过嘴，这种情况我是无法再向他多开一次口的，于是在我的初中经历中也就添上了一页永远也忘不掉的画面，一伙因为没有及时交清复课费的学生一连几天都坐在紫荆山废弃的窑洞里面玩扑克牌，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家境比较好的同学，渴了买啤酒喝，饿了吃干粮，只是自己口袋永远是干瘪着的，几位好友管带着我的伙食，但就这样疯逛了好几天，我的学习没有丝毫的退步，每次测考成绩还是稳中有升，也许当时父亲因了我们兄弟学习不错的原因，尽管缺吃少穿，生活拮据，但依然用自己的力气和血汗供养着我们，只是生活的艰辛让他没有多少好言好语能够耐心地和我们姐弟交流，稍不顺心，非打即骂，不过，这些我现在都能理解，毕竟，刚过而立之年的我也做了父亲。

父亲性子耿直，为人实在，从不拐弯抹角，是是非非分的很清，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的朋友直到现在关系亲如兄弟，打从记事起，父亲就担任着队长------一个在中国历史的官薄上找也找不到的名称，实质来说也就是生产队的队长，这是土地承包到户之前的叫法，现在称呼最多的是组长，说句实话，从小打心眼里我瞧不起父亲从事的这一份为人民服务却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三十年来得罪了不少人，但也让绝大多数的村民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佩服。父亲的正直让童年时代的我难以理解，94年夏季平整土场的闲地，为了犒劳烈日下干活的社员，父亲联系买了大概100多个西瓜，而且这么一大堆的诱人的西瓜就堆在家里的闲房，三伏天，酷暑难耐，看着近在眼前的西瓜，我嘴里的口水咽了又咽，母亲看着我的馋相想让父亲抱出来一个，没想随即招来父亲的一顿责骂，不就是一个西瓜吗，何必大动肝火呢？我心里愤愤不平，最终，父亲抱出来一个西瓜，结果，第二天当着全队社员的面，每家每户凡是出劳力的都有一个西瓜，唯独没有给自己家里留下，可我们大小出来了5口人干活着呢！父亲解释说前一天晚上家里已经吃了一个，所以今天就不再重复给了。我一直理解不了父亲的此一类行为，直到学习了朱自清的《背影》，我才知道，哦，那就是大作家所说的“迂”！父亲主管队里面的账务，所以需要买些文具用品，诸如作业本、油笔芯等等，但这些我很渴望得到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享受过，用父亲的话说，这是全队社员的，不是自个家的，公私得分明！30年来，从小到大，虽然理解不了父亲的此类举动，但不经意间我们姐弟几个业已成了父亲的“接班人”，工作十年，我从未染指过单位一分一毫的“余钱”，即使拿了，我想自己也会睡不着觉的，并肩工作几年的几位前辈总是说我这个人太实在，不会来事，想想也是，活着自己的人，走自己的路，过着自己安心的日子，如若和貌似符合社会大流的人一般，那我也就不再是父亲的儿子了！

父亲着实属于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说起话来嗓门高的像吵架，发起脾气像打架，但这一切的表象永远也遮盖不了他心底最善良的一面。92年左右吧，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秋季雨水特别多，一连下了四十多天的雨，忽一日家里来了两个讨饭的，一个瞎子，一个瘸子，本想着给两个馒头打发掉，没成想父亲竟然挽留两个乞丐在家里住了10天左右的时间，直到天气晴好!而且每天必定是第一二碗饭命令我兄弟几个轮流端到屋子，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但还是遵从了“君王”的命令。好些年我都理解不了父亲的做法，但殊不知这也像遗传一样影响着我们姐弟几个，工作十年，进步微乎其微，但凡共事过的大多数人会说这样一句话，“这个小伙子有爱心，并且对别人的点滴帮助铭记于心，常存感恩之心”，也许现在，我应该能够理解父亲的做事方式了。

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农民，一辈子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劳作着，为了子女的成长和家庭的发展而奔波！时常听母亲说着，七、八十年代由于经济匮乏，全社会都在人民公社的大食堂畅想着共产主义，家庭的收入也主要是靠劳力挣工分，而当时家里的好劳力也只有父亲和祖父，两个人养活着叔叔、小姑、曾祖母等一大家人，还有底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幼孩，父亲为了贴补家用，冒着被扣上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大帽子，骑着自行车，从凤翔载着蒜苗等前往农产品更加匮乏而粮食却比较充裕的千阳、陇县和麟游等地，通过差价赚取微薄的利润来养活家人，曾经有一次是在隆冬，因为不能白天光明正大的载着粮食回家，所以只能夜出夜归，大雪将车和人困在了五曲湾往回走的路上，又冷又饿，半夜时分敲开了山村一户人家，好心的山民给了两个窝窝头，喝了几口开水，又是推着自行车上大坡，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而身上的衣服已经是干了又湿，湿了又感，母亲每每谈及此事都会想起当年好心的村民，只是时过境迁，即使要去找，也是找不着人了。2000年左右，家庭正是几十年来最最艰苦的时候，大哥在部队服役，未曾有多少收入，二哥正在包头求学，而我自己却也在凤师续读，命运捉弄人，我们兄弟俩恰恰赶上了国家的并轨培养，原先国家承担的学费和生活费改由学生自己解决，由此每期开学的学费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家里栽种的三亩苹果园难以负荷，父亲先后学过小贩卖菜，干过建筑小工，终因自己的性格等种种原因而中断，做的最多，干的时间最长的就是给拖拉机装土，前些年农村修改房子，处理地基所需要的土都要从土场拉运回来，所以也就诞生了一个新的工种------装车工，而父亲是最早的一批“工人”了，烈日下，光着膀子，挥汗如雨，装满一车土只挣5毛钱，全天下来也就挣个30元左右，这活我干过，二哥也干过，光是身上裸露的皮肤就晒退了好几层！99年夏季，初三毕业，长达50天的暑假我一天也没有歇着，平生第一次挣了500元，干的也就是建筑小工，那种专门靠卖力气伺候有手艺的工匠的角色，拿着500元，我第一次在父亲跟前感觉有了底气，可是距离1600元的学费还差1100元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无助和自卑，于是，父亲又一次低声下气的东挪西凑，让我如期的入学就读！师范三年，我和同学骑着三轮车卖过蜂窝煤，也扛着包子穿梭于各个教室卖过自考书籍，也曾在班主任的关照下摘过整个校园的女贞子卖钱，也曾为了享受区区70元的学困生补助和一帮舍友竞争过，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着父亲在背后强有力的支撑，虽然也曾连续一年半时间每个月生活费控制在30元左右，虽然在毕业后三年还没有拿到中师毕业证----只是因为上学期间2000余元的学费拖欠未清，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皆因工作后的日渐改观，但我想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我的父亲-------坚韧不拔、顶天立地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从小缺乏母爱而又充满爱心的父亲，出生未足一月母亲便因疾患离世，而他也是吃着奶娘的奶长大的，虽然没有了母亲，但父亲有比任何人都疼她的祖父、祖母和外祖父，祖母。父亲的童年有一半时间是在他的外婆怀里长大的，所以至今去他的老舅家，凡是村子有些年龄的他都认识，而且按照辈分大多是他的舅舅，我的外曾祖母一直活到了91岁，是一位非常慈祥、善良和贤淑的老太太。而我的曾祖母活到了92岁的高龄，她的三周年纪念日时我刚好3岁左右大，印象中父亲对凡老人都格外地尊敬和孝道，时常记得家里若是某一天饭菜“改样（比平时吃的好）”了，父亲总是第一时间带上一份送去给她的外祖母。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我们姐弟几个也成了父亲的“影像”，这些年我们兄弟几个相继成家，两位嫂子，还有我的媳妇，妯娌三人之间从未闹心过，她们于母亲和父亲更是从来没有争嘴红脸，街坊邻居时常在母亲耳边赞着几个儿媳妇，但母亲总是微笑应之，未有谦逊，但也未曾炫耀，母亲常说，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听了不曾言语，其实莫谈上辈子，我想更多的是父亲和母亲对我们的影响吧！

关于父亲的种种，我想说的似乎一下子也说不完，只能自己慢慢的感觉，慢慢的品味！昨日下午回家，父亲还是在门前的菜地上劳作着，身板一如既往的硬朗，只是脊背似乎微驼了一些，头发更加花白，祝愿花甲之年的父亲永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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