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记忆】成 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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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记忆】成 婚

文 | 辛 克

1972年农历十月，霜冻早已光临了渭北旱塬上的凤翔，萧瑟的深秋看不到多少绿色，唯有田地里的麦苗给这个异常寒冷的季节带来了一丝新绿。这是一年当中短暂的农闲时节，生产大队没有多少具体的劳动可以分派，马上就要迎来天寒地冻的冬月，温暖的火炕是庄稼人对付严寒的最好方式，清一色的梆梆棉袄都已经上身，驱除了周身的寒冷，生活才会感觉到如此真实的温暖。这个时节是庄稼人最惬意的时候，可以不用赶着上工的钟声，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多睡一会，享受一天当中最为珍贵的慵懒时刻！

母亲从华亭返回到了凤翔，自从去年订婚，自己已经从两地往返几次，几位叔父共同商议，一起出面安排，算是把这门婚事订了下来。从母亲萌生在凤翔找夫婿的想法，几位老家的叔父就开始四处张罗，一心要为远方的侄女找一户称心如意的人家。方圆十几里的村子都有很多的年轻后生，母亲与其中的几位会了面，但都不怎么中意，直到有人给母亲介绍距离仅有二里地远的父亲。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巧妙缘分，我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只是母亲说起当年的父亲，只有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性子、人实在，说话讲道理！除此以外，父亲似乎没有值得母亲再能讲得出的什么优点了！

曾经年轻的父亲！

母亲看中了父亲的人，却只字不提父亲的家事背景，几位叔父都与父亲的父辈们熟识，他们一定告诉了母亲关于夫婿家所有的情况，这是多么窘迫和艰难的一大家人啊！之前曾给母亲介绍过的对象中，不乏有家底殷实，情况比得过一般人家的，但母亲却从来不放在心上，最终选择了父亲——全家六口人，我的曾祖母，我的爷爷，比父亲小两岁的大姑，还有七八岁的小叔，最年幼的小姑！在靠工分养家的时代，这是一户看不到任何生活希望的一大家子，能够下力气干活的只有我的爷爷和父亲！母亲没有被好心的提醒所动摇，她毅然坚持了自己的决定！即使订婚后回到华亭，面对自己的父母和兄长，母亲也是一五一十地把夫婿家的所有现状说了一遍，外公外婆没有多少担忧，但凡经历过了最困难的岁月，女儿今后所要面对的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部分历史，既然女儿心已至此，他们依旧相信女儿的选择——即使连将来的女婿一面都没有见到，女儿的眼力一定不会看错，只要人实在、勤快，再苦再难的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好！这是老人们最朴素、最简单的祝愿！

十月的一天，母亲按照凤翔当地的习俗，从紫荆的叔父家出嫁了！这一年，母亲19岁，如果是在华亭，这个年龄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母亲对于生活的任何艰难都可以忍受，都可以迁就，唯独对于自己的人生大事却是固执了一次，她把自己对于未来生活的所有美好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片土地上，紫荆的老家将会是她人生中的第二个娘家，这里有她至亲的胞兄，还有视她为己出的父辈们，在众人的簇拥中跨出大门的一刹那，母亲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后的多少年都会往返于这条二里远的路途上，一头有属于她自己的家，另一头是她远离故土的第二个娘家，未来的几十年的光阴中，多少个回忆都会写满这一条熟悉的路途。

母亲与我的大舅和小姨一起从华亭返回凤翔，迎来自己出嫁的大喜之日的时刻，尽管身边没有熟悉的亲人和朋友，但老家的叔伯兄弟们却以最隆重的形式把母亲嫁了出去。外公同辈的堂兄弟们个个都在为喜事张罗着，母亲没有置办多少嫁妆，送亲的队伍让她体会到了血脉亲情的感动。从华亭嫁到凤翔，以后的生活注定会有想家的时候，身边送亲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她的娘家人，血脉里流淌的亲情不会让她感到孤单，她的身后永远会有这么多善良、慈祥的叔伯们照应。

母亲加入了这个大家庭，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多了一个人的事实，这是让缺少母性的大家开始有了家的条理和温暖。母亲在华亭经历的艰难锤炼让她在新家里游刃有余，年幼的叔叔和小姑不再是脏兮兮的没有娘的孩子，母亲结婚后的第二天就拿出箱底陪嫁的的确良布料，亲手量过小姑的尺寸，连夜为她做了一身合体的新衣裳。母亲的心是柔软的，她要让没娘的孩子幸幸福福地在自己跟前长大。小姑穿着一身新衣裳，从村子东头跑到西头，逢人就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母亲怎么想就怎么做，她给小姑洗头、梳头，给全家人缝补衣服，这个缺乏关爱的一大家子老小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有了让全大队人惊讶的改观，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对母亲最好的褒奖。我的少不经事的小姑终于有了最悉心的照顾，她的头发开始每天一个样的变化，一度营养缺乏而导致的苍白的面颊开始有了红晕，母亲就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小姑收拾的干净利索，全然不再是一个没娘的孩子。母亲在华亭的生活历练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使家中缺衣少食，母亲总会变戏法似的做出不一样的餐食，一件破烂的衣服在她的手里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即使修修补补，也不再看着寒碜。

处于关中八百里秦川上的西府人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豪，这恐怕是秦人祖先世世代代遗留下来的性格特点吧！母亲嫁入辛家，她从一开始就融入到这个大家庭的生活，即使村邻中有嘴长舌毒的婆娘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找茬，不屑一顾地把母亲称作极具贬义的“炒面客”，但母亲从不介怀，她没有心思去和这些乡邻争执，家里的事永远都是忙不完，别人怎么看待自己都无所谓，只要不伤害到家里的每一个人。母亲性格里面的容忍、宽容、大度与理性在几十年的风雨历程中一次次得到了验证，但容忍并不表示懦弱，母亲在紧要关头的处变不惊往往会让以大男子自居的相邻们刮目相看，这是她的个人魅力，别人所不具备的特质！

1972年10月结婚，母亲正式走进了这个让她后大半生都将尽心竭力的家庭，有泪水，有欢笑，人生的种种滋味都将一一光临她的生活，这个身材低矮，但却骨子里泛着坚毅的女人将直面她的人生，用心血和汗水憧憬她的未来……

1978年的一张全家福！

【居中位置老人为时年90岁高龄的曾祖母，右边是我的爷爷，最后排的小伙子是我的小叔，前排单膝跪地的是我的小姑，爷爷跟前站着的是我的六岁的姐姐，父亲右手边的孩子是我的年仅三岁的大哥】

来源：时光捡漏

ID：google198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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