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走不出去的村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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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去的村子
文 · 图 | 辛 克
【5】
郭栋三个车子依次停放在赵家台小学门口，气派的教学楼在方圆几十里也是屈指可数。教室里上课的声音不时传出来，虎子推了半天门，这才发现大门上锁，而且左边的侧门也同样紧锁。铁军扯开嗓子喊起来，“有人吗？开开门”，喊了足足几分钟，也不见得有人从房子出来，郭栋眼尖，瞅见教学楼二层一间教室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朝着校门口看了看，随即又缩了回去。“这大白天的，学校里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一个人影，都叫鬼给拉了吗？”虎子在一旁不停的嘟囔着。
眼巴巴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左右，电铃声终于响了，随即校园里开始叫喊声一片，从一楼的走廊里陆陆续续出来几位老师，有老人，也有年轻的，郭栋三个尴尬地站在大门外，一个劲的向里面挥着手。一位肤色黝黑，身体瘦削，戴着一顶草帽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朝着校门口走过来。
“你们几个是干啥的？有啥事？”，
“老师你好，我们三个是来学校报到上班的”
“噢，前几天专干提说过，说是要给我们学校分配几位青年教师，果然没有落空，赶紧进来，天气这么热，让你们在外面等的时间大了！”
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右侧的小门，校园里玩耍的孩子们呼啦围了上来，小娃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每一位新老师的模样。·····························
“曾校长，曾校长，乡上分配的老师来报到了!”刚刚开门的雷姓老师朝着一排二层宿办楼喊着，郭栋三个刚刚把车子停在树荫，一楼的第二间房子走出来一位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老师，“欢迎大家来赵家台小学任教，赶紧进房子，外面太热了”，出来的正是雷老师所说的曾校长。
校长办公室跟郭栋想象中的还有很大差距，一间房子，墙壁发黄，进门是一条老式弹簧沙发，门口左手是一张刷了红漆的办公桌·····，一台老式摇头风扇站在吱啦吱啦地费力摇摆着，正对沙发放着一件半人高的柜子，右边就是一张单人木板床，一张凉席已经发黄，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墙上贴着一张中国版图，还有一张华罗庚的名言，这几乎就是校长办公室的所有陈设。
“欢迎你们三个来赵家台小学，咱们学校正缺少你们这样年轻有为的老师，雷峰，你把二楼的宿舍钥匙全部拿过来，招呼三个老师上楼开门，打扫卫生，把床先铺好，下午放学了咱们开会！”曾校长给雷老师安顿接下来的工作，一边和郭栋三个说话。
“等会你们先收拾自己房子，下午放学了要开会，这一学期的课程还没有正式分配，一直在等待上面分配教师，这下好了，终于有了着落，我都为分课的事情愁了一周多时间了，大家一会各自写一份简历，学校大概了解一下各自的情况，今下午开会前就好安排工作！”
郭栋原以为下午就是报个到，正式工作最早也要到明天才能开始，没想到一接头就直接进入了工作模式，这还真是别人嘴里说的“好学校”！
三个人的房子都在二楼，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正是火辣，房子估计在五六点就会晒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郭栋心里很满足，上下办公室大小一样，除过上楼梯麻烦以外，郭栋倒是很享受自己的房子——起码比家里的土房子要强多少倍！
郭栋家里是一溜土厦房，因为房子先后修盖的时间不同，几乎每间房子的高低都是错落开来，郭栋住的房子盘了一个小火炕，进门的地方支了一片木板床，因为最近几年弟兄几个都很少在家，这间房子也少有人住，直到郭栋六月份学校毕业，房子才开始正式入住。空置时间太多，家里不用的杂物全部堆放在火炕上，郭栋白天都会看到老鼠从纸箱子里出出进进。郭栋没有腾出火炕，他就在刚进门的木床上睡了一个夏天，白天有老鼠，晚上更不用说。夜晚。简直就是老鼠的盛会，打情骂俏的，急急忙忙搬运粮食的，全然不把睡在床上的大活人放在眼里，有的甚至半夜在郭栋的身上跑前跑后，郭栋睡的熟，实在受不了这种嚣张的叫声的时候，他会猛地拍手，安静的夜里突然有几声响亮的掌声，所有老鼠瞬间就会乖乖的偃旗息鼓，但这情况也就持续那么十几分钟。郭栋重新呼呼睡去的时候，大小老鼠又开始了午夜狂欢。
八月份的一个酷热的午后时分，郭栋躺在床上午睡，迷迷蒙蒙中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以为是老鼠作祟，翻了个身重又入睡，一阵大过一阵的窸窣声不停地挠他的耳朵，郭栋硬撑着睁开眼，几乎把房子扫了一遍，没看见老鼠啊！可这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郭栋揉揉眼，瞪大眼睛搜寻着，突然，郭栋的心颤了一下，脚下的土墙缝里竟然有一只鸡蛋大小的蛇头伸出来，红色的信子一闪一闪，大概三四寸的前半个身子在半空里摇摆着，原来是这条蛇摩擦糊墙纸发出的声音！郭栋从不怕蛇，农村的土房子出现蛇是最正常不过的，斜对门的嫂子曾经做饭的时候从房顶的木椽上掉下来一条小孩手臂粗，将近两米长的菜花蛇，不偏不倚地砸在案板上，嫂子当时就吓得瘫坐在地上，连话都喊不出来，郭栋对于蛇已经司空见惯。
跳下床，从闲房子找出火钳，郭栋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准确无误的用火钳夹住了左右摆动的蛇头，右手顺势把蛇头握在了手里，本想直接把蛇提出来，没想到后大半截身子像是嵌进了土墙里，老半天拽不出来。郭栋两三下就把蛇头拧了下来，没了头的蛇终于失去了抵抗能力，软绵绵地从墙缝里拉了出来。
郭栋担心还有蛇从墙缝里出入，整个下午都用和好的泥把所有的缝子抹了一边，真的，此后的两个月里再没有担心过的情况出现，郭栋安安心心地可以睡个觉了！
眼下，郭栋站在二楼自己的办公室里，不觉又想起家里的土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哪怕只是工作场所的临时休息室，这也让郭栋感慨不已。房子许久没有住人，地上，桌子上，床板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天花板的接角有几处水痕，大概是楼板松动，雨水顺着缝隙渗透下来的痕迹。窗帘还是十年前的“的确良”料子，薄薄的，但是有一团团发黄的痕迹，郭栋手脚并用，上桌子，拆帘子，扫地拖地，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头发尖的汗珠不停向下滴着。
郭栋比谁都要快乐，他要在开会前收拾好床铺，从今晚开始，他就要在属于自己的房子睡觉——没有老鼠骚扰的房子睡觉，绝对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向往，现在却变成了现实，这种激动是别人理解不了的自卑！
未完待续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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