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走不出去的村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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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去的村子
文 · 图 | 辛 克
【6】
学校会议室设在宿办楼一层，也是和宿舍一样大小的一间房子，曾校长在楼下喊了一声开会，郭栋正在房子洗脸，两个多小时的忙碌已经让他狼狈不堪。刚才关上门，站在房子冲了凉水澡，换一身干净衣服，毕竟是第一次与学校老师见面，个人形象还是要注意。
郭栋以为去得早，进门的一瞬间才知道自己来晚了几分钟，所有人都坐在里面聊着闲话，郭栋的突然闯入倒是让热闹的会议室瞬间平息下来。
郭栋坐在靠门的沙发上面——又是一张很具沧桑感的沙发，包面上已经被烟头烫出了大大小小许多个小孔，漏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咱们现在开会，首先学习教委下发的一份文件，《五里铺乡关于赵国庆等同志的分配决定》……”，曾校长逐字逐句的念着文件，郭栋逐个把所有人看了一遍，除过他们三个，还有下午开门的雷峰老师和曾校长以外，其余的七位老师都不认识。紧挨校长左边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老年斑，手里端着一杯茶水，茶垢几乎把白色的搪瓷杯染成黑色的老者，年龄应该在五十岁以上，他叫冯于博——郭栋从墙上挂着的“园丁风采录”上面看到了每个老师的信息——这倒是帮了大忙，可以好好认识每一位老师！
冯老师旁边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老师，头发稀疏，仅存的几缕头发全部倒向右边，两只脚穿着大拖鞋，手里拿着课程表，这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大名叫做曾文魁。好一个文魁，这名字起的好，郭栋心里暗暗叫好，既然是教导主任，以后受他管教的地方多的去了，他可不敢得罪！
曾主任的右边也是一位年龄相仿的男老师，郭栋发现从进门开始，这位老师就一直蹇着眉头，就连郭栋打招呼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变化，眉头拧在一起，不知道遇上了多少烦心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全然不睬别人的眼神，这是曾华老师。连着三个都姓曾，莫非都是赵家台村的？郭栋心里冒出一个问号。农村学校的老师有些是公办教师，享受的是商品粮户口，干的却还是农民的活，这就叫做双肩挑——既是农民，又是教师。农活教书两不误，在自己村子学校教书可以免去往返辛苦，还可以随时兼顾农活，又能吃上老婆做的可口饭菜，所以对绝大多数乡村教师来说，能在家门口教书是最实惠、最理想的工作环境。
郭栋心里算了算，学校有八名男教师，四名女教师，对面坐着的一位看着年龄在五十左右，衣着普通，扎着两条姑娘麻花辫，手里的笔还在不停的写着什么，这是王翠秀老师。右手边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的老师，时髦的烫发，两边耳垂吊着两个黄灿灿的耳环，右手腕又一圈黄灿灿的镯子，脚上穿着一双高跟的露趾凉鞋，手里拿着稀罕的手机！这个名叫黄小梅的女老师绝对不一般，郭栋心里暗暗思忖。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三位同志加入我校！”稀疏不齐的掌声把郭栋从思维中拉了回来，曾校长的文件学习完了，也把郭栋三个的基本情况作了介绍。这是开学来的第四周，也就是说前面已经开了三次会，郭栋三个却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会议——每周一次的会议叫做例会。
曾校长对上一周的情况作了几方面的总结，最后特别强调，这一月学校的水费上涨迅速，建议大家尽量不要在学校洗衣服，经费紧张，要把有限的钱花在刀刃上！郭栋和虎子互相递了个眼色，这其中的意思都懂，既然在学校工作和生活，不让洗衣服，还要把衣服拿回家去洗，这是郭栋闻所未闻的事情！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铁军骑着车子回家了，他今天不打算在学校住，“房子太脏了，明天收拾干净再说，我还得回去跟我爸说说话！”铁军挥挥手，脚下一蹬就出了校门！
晚上住校的人不少，曾校长都没有回家，郭栋和虎子是在学校的灶房吃的晚饭——普通不过的家常便饭。做饭的阿姨四十岁的样子，人很和善，而且热情，一个劲地劝他们俩多吃点。同时上灶的还有郭栋没有来得及理解清楚的两位年轻老师，一位是刘萌，年龄与郭栋差不了多少，另一位是党小娟，稍稍大一些。第一次在一块吃晚饭，郭栋明显感觉到各自的拘谨，也是，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过个两三天相互熟识了，吃饭的气氛不至于像今天晚上这样沉闷！
郭栋吃完饭去找了曾校长，下午开会拿到课程分配表，郭栋要担任六年级的语文和四年级的英语，平均每天五节课！郭栋一心想要教数学，像他这样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当语文老师还是缺少了些文气——这是郭栋自己想的！
曾校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遥控器，一台十五英寸的彩色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普法栏目剧。郭栋没想多少，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因为下午开会时校长说过，哪一位老师要是对课程分配有想法，可以会后来沟通！
“郭栋，你的课程安排是学校班子开会讨论决定的，也没有变更的理由，师范毕业的必须样样精通，学校安排什么课程就教什么，如果你坚持，那就只能负责一年级的语文、数学两科，你好好想想！”
郭栋压根没想到校长会这么回复，一听说要去一年级任教，郭栋的头皮都发麻了！一个大小伙子去和小屁孩打交道，这不是拉低自己的情商和智商吗？
“曾老师，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按照学校的安排做了，语文我真的不擅长，我努力吧！不打扰你了！”
郭栋出门时候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会上讲话倒是民主，实际上没有看出来一丁点民主！
毕竟已经快十月份的天气了，白天差点把人热死，晚上却是凉爽无比！郭栋穿着大短裤和背心，坐在自己的“空间”里，享受着从未有过的舒适和轻松！在没有刺耳的骂声喧嚣，更不用担心晚上会有老鼠捣乱，雪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郭栋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家！开始工作，开始挣钱，尽早的给家里盖起几间砖瓦房，别再让父母守着土房子过活了！郭栋开始喜欢学校的一切了！
未完待续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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