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走不出去的村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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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去的村子
文 · 图 | 辛 克
【11】
郭栋在果园里忙活的时候，相隔五六里地的铁军正在家里和父亲闹腾着。
铁军比郭栋小一岁，上学时两人没有多少交集，只是知道彼此都来自同一个县，虽少很少打交道，但从来没有感觉到陌生。恰恰分配工作两人又被分在同一个乡上，最后竟然去了同一所学校！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铁军的消息来得比谁都早，七八所学校里面他就挑了赵家台——他的父亲也是另外一个乡镇的小学校长，他认为赵家台的基础设施比较好，而且与专干是曾经的老同学，这一点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铁军上了两周班已经开始后悔来这个学校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来回必须要面对的大坡！来时一切顺风，回家时一路都是陡坡、缓坡，基本上没有骑行的时候。铁军周五下午一回到家，就开始对着父亲嚷嚷了。
“爸，赵家台是个啥地方吗？我彻底害怕了，下午五点多出发，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家，现在天还长，再过两个月，冬天黑的早，我周五下午还能回来吗？”
“你爸啥事都自己做主，当初我想让他给教育局的领导走走后门，把你放到咱们乡上，离家近，来回方便，你爸老觉得你们爷俩在一个乡上工作不方便，我想有啥不方便的，各人干各人的事情，领的是共产党的工资，还怕别人说啥闲话吗？”铁军的母亲在一旁插话道。
“你知道啥？我让铁军去赵家台有我的想法，那边专干是我的老同学，赵家台干个一半年，机会合适了就让他进中学，小学有啥前途？让他在咱乡上工作，有个调动啥的，别人能不说我的闲话吗？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看啥事情都看眼前”铁军父亲对着老婆冲了几句。
“爸，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当初我要上高中，你为啥不让我上？昨天咱村的小军给我来信了，人家现在在北京师范大学，你知道我心里啥滋味？你非让我上师范，现在好了，待在赵家台那个破地方，我工作都没有啥心思”铁军压抑很久的怨气开始发作了。
“爸让你上师范错了？你姐初中没有上完就出去打工，没有两年就谈了个广西的男朋友，我和你妈打死都不愿意，可后来有啥办法？你姐还不是箍住我和你妈了？两年了都没有回来过，我把她抓养这么大有啥用哩？你学习好，可你妈不想你以后工作的更远，要是和你姐一样在外面，我们老了谁来管？上师范的多了，但不一定教一辈子书，咱乡上的乡长和书记都是师范毕业的，教了几年书都转到行政上来了，你以后可以走这一条路！再说，爸早些年教过的学生有在市政府给市长当秘书的，去年春节在一块聚会的时候还一个劲的给我说，要是要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后面给你调动工作有门路，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老李语气平缓，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爸，你总不能因为我姐没有听你的话，把自己嫁到广东，你却要把我留在家里吧？我要是上了大学，以后工作在哪，你和我妈都要过去的，为什么非得要我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铁军依然是满腔的幽怨。
“铁军，说这些已经没有啥意义了，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吃的穿的都要比村子里别的孩子强的多，就你上了三年师范，花的钱还要比大学生都要多。你妈平时生活细心，舍不得花钱，你上学时候的零花钱啥时候缺过？我前几天都考虑过了，你今年20岁，按年龄还是个娃娃，可到了单位别人就把你不当娃娃看了，咱屋里到学校的路也不好，你今后在社会上打交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明天是礼拜天，我喊上你大姑家的刚子哥，一块去县城给你买辆摩托车”铁军爸接上了话茬。
“买个摩托车能怎样？我还是不喜欢教书，有啥意思吗？”铁军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
“你工作了，马上就要处对象，没有个交通工具也不方便，明天随便你选，不要管钱多少，只要你喜欢，爸就给你买”老李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几分自豪，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给儿子买什么都行，只要儿子心里舒服，自己也好受一些。
铁军被父亲的一番话打动了，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什么。父亲没有提这个话之前，他有过买摩托车的想法，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大方，心里积聚的怨气随着父亲的允诺一挥而散，铁军只是等待着星期天的到来。
县城的摩托车店生意火爆，几乎一条街道全是卖机车的店铺。刚子哥在社会上晃荡了几年，学过修车，几个月时间觉得又累又脏，最终放弃这一行当，转而又和朋友合伙贩鸡蛋，几笔买卖坐下来，钱没有赚一分，倒是赔了好几千，姑父气的在家里直跺脚，刚子哥却毫不在乎，他知道老爸从铁路退休，每月有将近贰仟元的工资，存折上有的是钱。
铁军爸算是找对自己的外甥了，他对摩托车的行情很熟悉，几乎多一半的卖家都认识，铁军从东边看到西边，每个车型都看了又看，最终目光落在了一辆最排场的车上——太子车！中间座位下沉，前后轮加宽，双排烟管，前置挡风玻璃，铁军的个子骑在上面很是拉风！刚子哥围着车子转了几圈，神秘兮兮地把老舅拉到店外面。悄声问道，“舅，铁军的眼力高的很，你知道那辆车多钱不？”“咱今儿个买车不说钱，它要得了一万元吗?”铁军爸满不在乎的回答了外甥。
刚子瞬间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老舅变了？这番话从老舅嘴里说出来真是难以相信，要知道老舅虽然当了大半辈子的教师，现在工资也不低，可平时的穿着和一般的农民一样，甚至还比不上有的农民，要是让老舅站在一伙庄稼人堆里，谁也看不出老舅是个端铁饭碗的人！
刚子随即进了店，直接和老板谈起价钱，“这车是原厂货，整个摩托车市场的最新款型，咱县里第一款！咱哥俩认识早了，也不说门外话，我直接给你个低价，7800，送头盔，送后备箱”老板直接给刚子开出了价格。“老哥，你拿我当外人哩么？这车型在市里已经卖了半年了，我刚才给伙计打了个电话，直接给我报价7000元，要是当着他的面，他还能要我7000元吗？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我是给我表弟买车哩，这位是我老舅，要是一般人，我能亲自陪他们来吗？弟兄们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多得很，你只需要打声招呼，县城里面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就看老哥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刚子开始了自己的江湖本领。
“兄弟，你这不是难为哥吗？我……这……容我想想……算了，给兄弟一个最低价，市里也没有7000元卖的，要是有，你全部给我拉过来，这样，我只加100元的辛苦钱，7300元，可以了你就骑车走，要是不满意，老兄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老板倒也爽快，给出了最后的报价。
“行，就这个价，成交，老哥的情兄弟记在心里，以后还你”刚子一口答应了，随即掏出香烟递了过去，他心里乐了一把，这价格算是最低了，看来自己的脸还值几个钱，好歹不能让老舅小看了。
安装配件，调试机器，开票，付款，铁军爸从手提袋里拿出了厚厚一沓票子，看样子估计最少有一万！“我的老舅，这次为儿子真是出血了！”刚子心里说着，“铁军，这摩托从街道过去，90%人都要给你行注目礼。那些个漂亮姑娘都想坐你后面兜风哩！”刚子和铁军开着玩笑，“哥，我就喜欢这款式，大气，排场，挣面子。哥，我今天才发现你的面子大得很”铁军满脸笑容，他对老爸邀请来的刚子哥佩服的五体投地。
事实正如刚子所说，当爷仨乘坐着由刚子驾驶的摩托车回村子的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侧过头注视着这一辆稀罕的太子摩托车，铁军的心里乐开了花，明早去学校再不用骑自行车了，摩托车放在校园里，所有人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迎接自己的坐骑呢？
铁军妈早已经在大门口等候着，土地神前已经点上了三炷香，隔壁家的大哥把五六米长的鞭炮展开，一溜烟从大门摊到菜地边，大摩托突突着刚到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就开始炸响了。一时间整条街道的村民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这不过年，又不过节，谁家放这么长时间的鞭炮，肯定有大事情发生！
崭新的摩托车停在大门口，村民围在一起啧啧称赞，村子骑摩托的不多，都是些轻骑，或者是普通的五羊款，极少见过洋气的太子款！铁军和老爸各人拿着一盒烟，围观的村民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点评着眼前这一辆吸引眼球的摩托车。铁军妈拿了一面大红绸缎，顺着车把挽了几圈，一朵大红花挂在了挡风玻璃上，这更让摩托车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大方和喜气。铁军爸没想到一辆摩托车竟然让全家如此长脸，看来自己七千多块没有白花，值！想到这里，铁军爸的脸上笑得比之前更加灿烂……
未完待续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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