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走不出去的村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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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去的村子
文 · 图 | 辛 克
【12】
郭栋骑着大二八呼哧呼哧进校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停放在教学楼前的大摩托——这是多么威风的一辆铁骑，银白色的车身，搭配纯黑色的油箱，座位宽大而下凹，两个手把分开两边，两绺红绸子在微风中轻轻飘拂着，更是显得车子的威猛！
“郭栋，你来了，看看铁军的大摩托咋样？要不行你回去也整一辆，这摩托车扎势的很！”铁军正推着车子往里走的时候，曾校长揭开门帘，满脸笑容的给郭栋说了几句。
“噢，我还不知道哩，原来是铁军买的摩托，这车好看很，我等铁军啥时候骑的腻了，我再买他的车子，我暂时只能骑自行车，过几年看情况再说买车的事情！”郭栋随便回了几句，匆匆上楼，再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郭栋的课程排的满满当当，连给铁军贺喜的机会都没有。午饭时间，郭栋和虎子一前一后端着碗进了灶房，“郭栋，铁军买了新车，咱俩是不是应该给放两串鞭炮，搭两面绸缎啊？”虎子蹴在台阶上，嘴里嘘溜着着一大碗干拌面，一边问着郭栋，“应该的，这么大个家伙，再怎么说也要贺一贺，我咋没有见铁军人呢，干啥去了？”郭栋问道，“这挨球的今天发神经哩，现在还在教室上课，人家一班学生肚子饿的咕咕叫，就是不让娃回去吃饭，这不是给咱几个难看吗？”虎子扒拉着碗底的几条面，嘴里还在嘟囔着！
郭栋和虎子第二碗汤面快要见底的时候，铁军才跟着学生队伍从楼上下来，校门前已经来了好几位焦急的家长，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在家里吃饭了，迟迟不见在家娃儿回来，于是跑到学校找人了，原来是老师上课，还没有来的及放学！
铁军脸色铁青，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高兴事情。“铁军，看把你脸吊的比驴脸还长，咋了么？这么大的摩托都骑上了，还有啥不开心的？”虎子迎着铁军直接丢了几句。“高兴个锤子哩！礼拜天布置了一点作业，没想到全班四十多个人将近60%的没有做，这不是揣摩我的头皮软硬哩吗？把我一下子给躁了，三把笤帚都打烂了，我差点不想让这些回去吃饭，不做作业吃啥饭？”铁军怒气未消，气冲冲地进了灶房。
“呵呵，你看把铁军这瓜怂气成啥了，学生不做作业生啥气哩？慢慢来嘛，气大伤身，划不来！”虎子喝着冒热气的面汤，笑眯眯的说道。
“铁军，来，蹴这吃，不说娃娃的作业了，讲讲你的大摩托，我和虎子还想给你坐骑放炮搭红哩，今下午放学了咱几个放风走！”郭栋给铁军打着招呼。
“嘿嘿，把这些懒家伙收拾了一顿，我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今晚上咱仨就开始兜风，把几个老同学转着看一看，现在有车了方便，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整天整夜待在学校里面，弄得像个住庙的和尚，咱几个可不是给学校看大门的！”铁军忙活着一大碗的干面，一边和铁军聊着。
“铁军，这摩托车可是咱全乡第一辆太子车啊，把这车子骑上，谈对象没有任何问题，我先给你介绍两个，你们见见面，看看合不合适！”坐在对面小方凳上的刘萌搭上了话。
“我才多大吗？谈对象还早着哩，耍几年再说，不过，郭栋和虎子两个已经不小了，你可以给他俩介绍，我负责送他们相亲！哈哈！”铁军对着郭栋和虎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铁军，你够热心的，你娃眼头高的很，我看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娃，我也不急，咱先给你找，你挑完了我和虎子再挑，关键我没有大摩托，人家女娃能看上我？咱先给你办事，你办完了我再说！”郭栋笑着回敬了铁军几句，午饭就在你来我往的打趣中结束了，话题始终没有离开过铁军的大摩托，这车子着实让铁军成为了学校里面的热点人物和焦点话题。
午饭后距离上课还有两小时，郭栋拉上窗帘，关了门，直接钻进被窝！上了两个多月的班，不知不觉开始有了午休的习惯，也是，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无事可干，出了门就是农田，玉米已经全部割完，田里全是刚露出二寸长的麦青，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景致，倒不如在房子休息一会！
郭栋睡觉特别快，还没有来得及酝酿就已经进入了昏睡状态！铁军这当儿端着一大盆水，拿着一条干净的抹布蹲在院子，仔细的擦拭着摩托车上的泥渍，十一月初的天气不怎么温暖，铁军提了一壶开水，倒入半盆子的凉水里面，这样才不觉得冰冷。
“铁军，看把你细心的，你擦的那么干净还骑不骑？要不今晚我和郭栋给你抬到床上，你搂着大摩托睡觉？”虎子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朝着铁军喊道。
“虎子，你难日啥哩？你要是睡不着，赶紧下来给我帮帮忙，车子就是我的脸，车洗干净了我脸上也有光，你坐在上面不也舒服吗？”铁军给虎子招着手。
虎子中午没有睡觉的习惯，不是去外面转悠，就是坐在院子和别的同事聊天，可天气愈发冷了，吃完午饭的时候大伙都没有人坐在院子聊天，几乎都窝在床上，开着电褥子，享受最惬意的午睡时光。虎子闲的发慌，看见铁军擦车，他也跑下来，又是提水，又是倒水，忙起来倒是舒服许多。
“虎子，今晚咱三个去张家湾小学找王涛去，王涛你熟悉不？他和咱们都是同一级的，他在四班，一年级的时候我和他住同一间宿舍，这小伙豪爽很，人不错！”铁军给虎子说道。
“王涛我认识，见面都打招呼哩，人家上学三年没有白上，身边的女朋友不断，人缘好得很！”虎子说着。
“哪里有那么多的女朋友，就只有一个，你不知道，他俩感情特别好，可人家女娃一毕业，她老爸就直接把她的人事关系转到了市里，前几天听我的一个同学说，她现在没有在学校上班，而是分配到了市政府，比咱们强得多！估计他俩没戏了，一个在山窝窝的小学里面当教师，一个在市政府干事，差距太大，还能走到一起吗？”铁军给虎子讲着王涛的故事。
“那可说不定，人家女娃要是死心塌地愿意，她爸又能怎样？今晚去看看王涛，问问他的事情咋样了？虽然上学时不怎么熟悉，现在都一块工作，关系不同以前了，互相之间要加强走动，你现在有摩托车了，以后更方便了！”虎子说着，提起一桶浑水，哗啦一下泼在校长门前的台阶下！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上下课的电铃声里过去了，除过上课以外，几乎每个课间都有同事聚在铁军的大摩托跟前，就像是欣赏一个新鲜的物件一样，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铁军则是站在一边，不厌其烦地给大家讲解着新摩托的特性。就连曾校长都是围在一边，嘴里不停的啧啧称赞，看着铁军的大摩托，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贵的价钱，铁军他爸咋舍得给儿子买呢？要是换做他自己，才不会花去多半年的工资买辆摩托车，他现在的渭阳轻骑已经骑了七八年时间，当时就是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除过发动起来有些困难，骑着倒是顺畅，“我这轻骑虽然小，也没有大摩托好看，可省油的多，一个月才烧二十块钱的油！”曾校长站在铁军的摩托车旁边，终于想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心里稍微舒服一点的理由——那就是铁军的摩托车耗油，而自己的省油！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铁军站在院子喊着，“郭栋，虎子，赶紧往下走，咱出去兜风走！”摩托车突突地冒着青烟，铁军摁了几下喇叭，清脆的鸣笛在暮色渐浓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没有锁门，咱出去时间不长就应该能回来吧？”虎子坐在三个人中间，大声问铁军，“你个瓜怂，锁门弄啥哩？你房子藏金藏银哩？你把门开大看贼娃子进去不？就你那一床铺盖，谁要哩？”铁军戴着头盔，一边大声喊着。郭栋坐在后面笑个不停，就是啊，房子除了一床铺盖，不就是一套老旧的桌椅吗？还锁门？简直能让人笑死！
张家湾实在不是怎么个好地方，光是听听这名字，就像赵家台一样，哪里会有一块平展的地方，全是沟沟坎坎，铁军的大摩托还是动力好，一连几个大坡上上下下，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从赵家台往张家湾大概就是五六个公里的样子，四米宽的石子路刚刚铺上几个月，要是早来几个月，估计铁军要心疼的掉眼泪——凹凸不平的路面绝对费轮胎！路上溅起的石子不时敲打着车子底盘，“砰砰”声传进耳朵，“今晚来一趟张家湾，估计明天我的车子要掉漆了！”铁军驾驶着车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铁军，你要是心疼车子，要不咱三个下车，把摩托车扛到肩上，一直走着去张家湾，要不然你明早难过的嚎啕大哭，我和郭栋可没有办法哄你，哈哈哈”虎子给铁军喊了几句，“看你难日的，车子就是给人骑的，咱还用得着抬上走吗？”铁军不好意思了，终于说了一句硬话！
路上还算顺利，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张家湾小学大门前，除过几扇亮着灯的窗户，其它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没有楼房，全是低矮的老式大厦房。“涛子，涛子，开门来，我是铁军，嘀嘀嘀，嘀嘀嘀……”铁军一边喊着，手里还摁着喇叭。
“来了，我给你开门”一个黑影从亮着光的房子闪了出来，快步跑到大门前，借着摩托车的灯光，郭栋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王涛！
王涛没有想到黑灯瞎火的晚上会突然有几位老同学到访，更没想到铁军买了一辆大摩托，几个人捶捶打打的进了宿舍，郭栋看着王涛房子里面的摆设，心里不禁乐了，这家伙咋不收拾收拾呢？
一张床，被子胡乱卷在一起，满地都是烟头，脚踏在地上都能扑起灰尘，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摆着空啤酒瓶，旁边的脸盆架子上搭着一条皱巴巴，黑乎乎的毛巾，盆子中间有一圈油腻腻的东西，好像多少年没有洗过脸的样子！
“来来来，大家喝酒，我没有水，只有酒！”王涛给每人递过一瓶啤酒，“涛子，我不喝酒，给我倒些水”铁军把啤酒放在了一边，“你就难日的很，我自从来张家湾还没有喝过水哩，开水瓶的保温胆都打破两个多月了，你不喝啤酒还能喝啥？”王涛重又打开一瓶，塞到铁军手里！
借着灯光，郭栋多看了王涛几眼，他有些纳闷，上学时候王涛算得上学校的风流人物，人家学习不错，感情生活更不错，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直跟在王涛身边，从来没有分开过，这让每个人都看了羡慕，怎么现在看着人一点都不精神，邋遢不说，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已经荡然无存。头发留的长了，乱蓬蓬一团，胡子留了一小撮，脸上灰蒙蒙的，这不是原来的王涛啊！
难道真像虎子中午站院子里想象的，那个分配到市政府上班的女朋友把他给甩了？还是……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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