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人眼中的三月廿紫荆会
图&文：辛 克
校 对：李 强
来 源：【时光捡漏】——一个不善于追热点，博眼球，只想静静地讲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的琐碎家常、用镜头记录平常生活、偶尔发发牢骚，转载别人故事的公众号！
庄户人眼中的三月廿紫荆会
图&文 | 辛 克
嘈呼了好些日子的三月二十会终于到了！五社的村民大都习惯了每年这个古会的传统——三月二十多是有雨相伴！这不，古会第一天还是晴空万里，入夜时分，舞台上开始敲出鼓点时，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被一团团阴云罩住，“明儿个估计要塌活了！”坐在台子下看戏的老汉自顾自地说着，烟锅里的旱烟几乎没有停歇，一缕缕烟雾慢慢升起，把眼前这个美仑美奂的舞台映衬得更加神秘。
过去二三十年的记忆里，紫荆的三月二十会几乎年年都唱大戏，但凡大戏唱起来，或多或少总要下雨。赶上开春干旱的年份，从冬季到三月，田里的麦青过于干渴，本应在春天绽露油绿的麦田泛着一片干黄，麦叶尖都打着旋，拧着尖尖蜷缩在一起，麦青不长个，褪不了一整个冬天的恓惶，庄户人趷蹴在自家门前的碌碡上，心急如焚地盼着三月二十会的到来——可能会带来救急的一场春雨！村里的碎脚老太们提着褡褡，三三两两结伴往紫荆山古庙，祈求老天能降下甘霖，给即将打花的麦子最后一点希望！通往紫荆山的路全然不像现在平整的硬化路面，千人万人踏过的土路覆盖着一层二寸厚的细面面土，跟会的人想要打扮得齐齐整整、亮亮清清地去山上祈福，可在这条土路上走了不到几分钟，灰头土脸的模样遮去了本应俊俏的外表。但每个人都这样，谁也不笑话谁。
求雨的老太们坐在庙上烧香诵经，正对的戏台子上唱得酣畅淋漓，眼看着天空开始堆积起一团一团的棉花云，老太们心里开始欣喜起来，大概是她们的诚心感动了天爷，说不定就会在晚上飘起细雨！一沓一沓的黄裱纸燃起来，垒成小山一样的香飘起浓浓的青烟，山风搅和着，老太们整齐的念经声就像一道道灵验的咒语，晴空转瞬阴沉起来，一阵阵凉意的疾风刮过，天上真的掉下几滴雨星！老太们念经念得更起劲了，风也刮得更厉害。短短几分钟，整个会场乱了套，小贩们支起的布帐篷被大风刮得翻了个，看戏的老汉头上戴的草帽被旋上了半空。“雨来了，赶紧回，我看这是北面来的白雨哩开！”看戏的，跟会的，摆摊设点的都是一片匆忙，台子上唱戏的眼看着地下乌泱泱的观众瞬间跑得没有几个人，可戏还是要唱下去的，“救场如救火”。即使没有一个人，戏还要唱下去的！大雨真的来了，来得毫不客气，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没心没肺地砸向会场，就像把一笸篮黄豆从高空倒了下来，一粒粒掉在地上瞬间砸起一团浮土，这场面看得时间久了，老以为地面是湖面，扬起的浮尘就像溅起的水花！万箭齐发的雨线斜着射进戏台，戏子慌了，钢管帆布搭起的台子开始摇晃，到处都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台下没有一个人，戏终是停了。“天搅国家大事哩”，庄户人有些惋惜唱了一半的秦腔戏，可盼了几个月的雨终于来了，经管一料子的庄稼有了希望，这恐怕要比秦腔戏重要得多！
婆在厨房忙碌着正会当天的餐食，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小雨没有停歇，整晚上都在淅沥不停，早晨时分终于止住！“唉，这天爷咋就像稀屎肚子哩开，上两片云就要下雨？你看做生意的人辛苦的，过会前就来占地方，还要给庙上交摊位费，搭棚哩，支摊子哩，啥都收拾停当了，雨可下得不停，今儿个是正会，再不敢下了，再下这会就塌活了！”婆是个菩萨心肠，虽说年年过会叵烦哩，话虽是这么说，招待亲戚可从不含糊！
晌午时分，天放晴了，会上的人流开始拥挤起来，家里来了好些亲戚，满满当当的坐了两大桌！屋里吃饭哩，外面大戏唱得不停，紫荆山的庙会有自己的性格——正会当天从早唱到晚——五社人自豪的“三本六折子”老习惯！秦腔不是唱的，是吼的！好些剧团不敢应承紫荆的庙会，不是五社人掏不起戏钱，而是这三本六折子并非一般剧团能轻易支撑下来的！既然有这老祖宗留下的传统，紫荆山每年的戏钱自然要比其它地方高一些，五社人不在乎钱多钱少，只要把戏唱好，庄户人不差那几个钱！
大门外是摆摊卖农器家具的一家子，男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做买卖直来直去，不愿跟人磨价，女人粗实身板，说话干脆利落。这么多年了，每年的紫荆会都在婆的门前摆摊子，每来一次都会说，“老姨，你的身体好得很，我看能活到九十九”，婆爱听这话。每次庙会结束，摆摊的都会相付着给婆一些摊位费，婆从来不甚计较，给多给少无所谓，她老是觉得这些人的营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忙了吃不上一顿饱饭，哪能伸手向他们要钱呢？
午后两点多，会场里已经不能从从容容地来回走动，每个摊点前都是忙活一片，花了十块钱买了个收音机，可不要以为这是糊弄人的玩意，我仔细看看，这可是宝鸡烽火集团生产的收音机！“这东西好得很，就是赶不上现在的社会潮流了，十块钱能买个啥？这机子能听上十几年！”摊主给我说着。
“两块钱处理，两块钱甩卖。真正的清仓，真正的甩货。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更不用怕被宰。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随便挑 随便选，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真正的物有所值，拿啥啥便宜，买啥啥不贵。全场卖两块，随便挑，随便选，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两块钱，不算多，去不了香港，去不了新加坡。两块钱，不算贵，不用回去开个家庭会。虽然不是传家宝，家家户户离不了。三年五年都用不坏，还可以传给下一代。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两块钱,又不多,买不了房子买不了车,旅游也到不了莫斯科。两块钱，不白花，一年四季都用它。两块钱，不咋地，扒不了房子卖不了地。随便挑，随便选。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两块钱，不白花，一年四季都用它。大哥买了送大嫂，大嫂高兴得不得了。高高兴兴买回家，就像送给嫂子一朵玫瑰花。”会场的两元摊摊主拿着喇叭，出口成章地招呼着买主，我再一次相信了这句话——高手在民间！
这就是庄户人的盛会，大城市买不到的这里可以买到，大城市里听不到的乡音可以在这里听得酣畅淋漓，传承百年的古庙会坚持着庄户人的精气神，这大概就是我眼中的三月二十会兴盛不衰的缘由吧！
【作者简介】
辛 克 | ８０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喜欢用镜头捕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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