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宁｜那年高考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

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

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韩寒《后会无期》

　　夏日，清晨。关上窗户，将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丝丝缕缕的凉意暂且隔离在我的世界之外，让思绪不动声色地聚焦到8号这个别样的日子，这个点，高考今天的科目还没有开场，这般凉爽的天气，却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热血沸腾着，一个个地卯足了劲，信心满满地沉浸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这样的场面一经浮现在脑海里，内心不由得隐隐紧张、激动，记忆的碎片如此执拗地想要飞回到十五年前亲历的那段高考岁月，跟病毒抗争、与高考决战、遇数学惨案，极具历史荒诞感！

　　2003年是一段兵荒马乱的时光，“众志成城”是那一年最响亮的口号，“白衣天使”是那一年最靓丽的风景！举国上下SARS肆虐，大街小巷罕有人迹！关于非典的前世今生，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了解，只知道一旦感染就会被隔离，几天时间就会死亡！满世界都在对抗非典，满世界都是戴着厚厚的纱布口罩的人，甚至于在各个村口都设有关卡，沿村主路都被绳子拉了警戒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小不一的塑料袋，在风中、在烈日下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着，就像那SARS，让人望而生畏！那些返乡的人，都会被力劝从哪来回哪去，没有理由、不讲条件。

　　当时学校戒严，当初我们申请的在外面住宿的学生也都搬回了学校宿舍，白天一起上课，晚上一起在操场跑步，阴霾笼罩下的我们，却也依然神采奕奕！我们很忙，不大不小的世界里除了读书就是学习，外界传进来的只有价钱翻倍、几度脱销的温度计和板蓝根，一天4-6次的体温测量，哪个班如果出现个别发热现象，就好像随时会被世界末日光顾，就连平日里瞎起哄爱捣蛋的个别同学，那些日子都很安静，很配合学校跟班上的活动，体温检测记录他们是最早填上去的，教室里喷洒每天三次的消毒药水的时候他们再也没有阻拦，主动承担起协助任务，帮着看时间关窗户开窗户，惦记着每晚七点准时打开悬挂在黑板右侧只用来看新闻联播的电视机，看看国家大事，看看新感染的病例和新增的死亡人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清醒地意识到，活着，是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

　　那一年高考，由七月份提前到了六月，老师们很着急，恨不得把晚自习的时间都用来上课，受非典影响，再加上时间缩短了一个月，怎么也不放心，一到自习时间，教室门口的老师们就开始排队，把他们手里精挑细选的高考题目选了再选，一上讲台都会用很抱歉的声音说道，同学们，老师觉得还有几道典型题目要再讲讲，耽搁大家一会时间……现在想来，我们是幸运的一代，遇见西中的老师，真好！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文科班的历史老师，忘了名字了，是个女老师，四十多岁，大眼睛白皮肤，板栗色的长卷发，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知性、温婉，有着洗净铅华般的赏心悦目。她从来没有因为成绩批评过班上任何一位同学，后排的吵杂声再乱，她从来都是温声细语、面带微笑，也许是教历史的缘故，她能轻而易举地把人生的长河浓缩到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内去把握，去总结，所以最后一节课上，高考与成绩的只字片语她都没提，只讲了生活，讲了分别，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过得幸福，记得当时课堂很安静，大家都好像听不够她的声音，女生哭了，男生也哭了，大家都觉得教师这个职业如此光辉伟大，以至于少部分同学偷偷打破了自己先前的志愿填报预设，改报了师范院校！

　　日子就这样从五月熬到了六月，7号到了，一大早来到了凤中门口，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群躁动着，生怕自己进去晚了，凤中校门只开了一道口子，白衣天使们拿着红外线测温仪挨个扫描，个别有问题的还在门口一侧留观，又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担心、紧张、焦急，种种不安填满了脑细胞，好不容易过关进了教室，等试卷到手，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云里雾里的是非题举棋不定，各种设问陷阱一个坑接连一个坑，选了改、改了再改，十五道选择题活生生、鲜亮亮地被我做错了九道！真是破了历史记录了！不是说梯级难度分布，慢慢从海淀区的题目过渡到黄冈的吗？这个疑问，谁来解答呢？

　　中午回到宿舍，大家面面相觑，说好了不讨论答案，看着桌子上堆满的食物，都好像是用来参观当摆设的，临走喝了一支葡萄糖，又奔赴到了数学科目的考场！也许是葡糖糖的缘故，头脑异常清醒，连计算带瞎蒙，选择全对，填空错了两道，天知道后面的一道论证题我是怎么想到用反证法做出来的，等交了试卷，才觉得饿得不行了，只想到快点出去吃饭，出了教室门，一下子就懵了！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楼道里男生、女生、应届生、往届生都哭天喊地，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哭着跑着，内心莫名的惊慌，考场的老师与考务人员联系，及时疏散考生下楼，楼下，又是一片一片抱头痛哭的，学校的广播响了，让考生立刻离开考点，我挤到约好的地点，找到了增增，找到了婷子，俩人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说是数学卷太难了，等同于交了白卷了！她俩是理科班的，数学比我们文科班的要难好多！互相安慰着在校方的催促下，我们出了校门。

　　这就是我们亲身经历的雄霸天下的2003年高考数学惨案！虽然没有像后来媒体报道中说的考试一半时间就陆续有考生被考务工作人员抬走、考试结束后各考点挤满了救护车那样的场面，但那一张张挂满泪水的脸，一双双饱含绝望的眼，至今依然清晰。许多人把命运都赌在了这场考试，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们怀揣着梦想，想要给十二年的学习生涯画一个完美的句号时，这样的措手不及，所有的预设顷刻间坍塌，四门科目考完，估分又是重重的一击！历届的报考志愿分数线对于2003年变得毫无参考价值，我还是坚持报了师范，同班其他同学，好多失联了，特别是那些学霸级的！这一场考试终究让我们各自奔赴了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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