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兰｜端午忆粽情

Original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时光捡漏 2021-07-30

端午节，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据《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

“卖——粽子——哩噢，蜂蜜粽子！”吆喝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勾得我的馋虫直往上爬，不停地咽口水都压抑不住。那飘着清香的粽叶，黏甜饱满的糯米，浓稠清亮的蜂蜜，对我的诱惑是巨大的。母亲很节俭，从不给我买零嘴吃。先是试探着说：“卖粽子的来了！”母亲眼皮都不抬一下：“一天都是给人的钱拔苗的！”一看不行，就直接说：“我想吃粽子！”母亲抬眼瞪我一下：“不买，哪有那么多钱买零嘴，花了钱就不好好吃饭！”还不行，就跟着她哼哼唧唧地小声嘟囔磨牙：“抹个粽子撒，给我抹个粽子撒！”母亲不理，一会儿烦了就狠狠地看着我不说话，然后深深地剜两眼，厉声呵斥，威胁再磨人就要挨打。这下一看无计可施了，才会彻底死心。

躲在家门口的墙后面，远远地看着别的小伙伴捏着两毛钱兴冲冲地围着担子抹蜂蜜粽子吃，羡慕嫉妒恨地咽着口水，还要不停回头看看母亲出来没，她要是看见我在这眼巴巴地嘴馋，不但不会给买，还会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我拎回门里，然后怒斥给她丢人现眼的。壮汉一层层解开粽叶，露出清香四溢，雪白饱满的粽子，手上蘸上凉水，捏着粽角拿起来，哧溜一下就放在小碟子里，一点都不粘手。然后再用棕红色的木铲蘸上凉水，把立体三角的粽子压成扁平的三角形，粽子很劲道，需要很用力才可以压扁，小伙伴们耐心地等着。揭开蜂蜜罐子，一根细长的木条撩起淡黄清亮的蜂蜜滴抹在粽子上，小伙伴们就开始咂嘴巴了。壮汉把一双竹筷扎入粽子中间，筷子就这样直溜溜地站起，一点都不歪。接过小碟子，转身就蹲在玉米杆堆旁边，迫不及待地开吃。手上力气小，粽子太黏乎，一两下还夹不碎，只好请壮汉去把粽子全部夹成小块，这才一块一块地转着各个角度粘上蜂蜜，塞进流着口水的嘴巴里。最后一块下肚，有点猪八戒吃人参果意犹未尽的感觉。把筷子一根一根地横着从嘴唇之间捋过去，就像洗过一样干净，然后再瞪着眼睛，伸长舌头，把小碟子舔得干干净净，鼻尖和脸蛋上都又蹭上了蜂蜜，再用食指抿来，又抹进嘴里。壮汉笑道：“这样好，我不用洗了！”

最盼望的是四里八乡过古会，那我就有机会吃上粽子了。喜欢随父亲去跟会，他会给我买粽子吃的。在会场，他看一会戏，又看看农具，可我的眼睛只盯着小吃摊。乖乖地拽着父亲的衣角，耐心地等着，这个村里没有我家的亲戚，他一定会给我买东西吃的。果然，临近中午，父亲一下给我抹了两个蜂蜜粽子吃，把我可高兴坏了。粽子下肚，格外精神，兴冲冲地继续逛。不一会儿遇见了也来跟会的外公，他知道我喜欢吃粽子，朝路边的小摊一指：“来，给我外孙女抹两个蜂蜜粽子吃！”我可给乐开了花，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又吃了两个，一下把粽子瘾给过美了。晚上回到家都没吃饭，半夜发高烧，母亲这才知道我吃了四个粽子，把父亲狠狠训了好几天。

过会走亲戚，蜂蜜粽子是必须要上的一道菜，选坐座位时，我会先观察好哪里离放粽子的盘子最近，就早早把那个位置占了，但一般这个盘子是放在最中间的。等不及大人说：“大家拿筷子操（夹菜），操吧！”就瞅准蜂蜜粽子伸出了筷子，有时候一贪心夹个大块的囫囵往下咽，结果噎得翻眼睛，被母亲又气又骂。有的霸道小客人会把盘子挪到他跟前独占，其他小伙伴就不愿意了，惹得大人们逮住自己孩子训斥一顿，然后在他们的主持下直到一盘粽子瓜分完毕，争着舔干净盘子才作罢，再随便吃几口面皮、凉粉之类的，就都出去疯玩了，一顿饭算是结束。自己村上过会，我们是主人，母亲也会事先买好上席的粽子。上席一般是四个，母亲会买五个，余一个给我们姐弟吃，因为我们是不能上席吃的。粽子刚进门，我们姐俩就瓜分了那唯一的一个，然后会偷偷地跑进放那四个粽子的房子里，手指蘸点蜂蜜尝尝，被母亲发现，训斥了好一通。

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盼望着长大，自己可以挣钱了，就随心所欲地买自己想吃的东西，满足时常馋地流口水的嘴巴。长大是一夜的事情，世界也突然变了样，不缺吃零食的钱，也不缺各种新鲜花样，人却没有了那些年被诱惑的渴望。但还是喜欢吃粽子，端午节前的蜂蜜粽子、枣儿粽子、速冻粽子、真空礼品粽子在街市里摆得琳琅满目，看起来没有冲动，吃起来没有那种喜悦和满足。

麦梢黄，女看娘！节前回娘家去，突然听见幼时那熟悉的吆喝声：”卖——粽子——哩噢，蜂蜜粽子！”我激动得大踏步跑出去。当年的壮汉已经成了老汉，吆喝得也没有当年洪亮，可那个味还是童年的感觉，满含粽子甜蜜蜜的诱惑。无论如何都是要抹两个吃一下的，小弟已经端着自家的盘子出来了。老汉一看，笑起来那么亲切：“哦，你就是老魏家的女子啊？碎的时候呱呱脸、吊鼻涕，上学的时候成绩却特别好。现在都是大人了？娃娃都大了吧？你长得像你爸爸，我们年轻时一起搞副业，在南山割过葛条（捆旱烟用的藤条）！唉，他都睡北坡去了，我也都快了！”有点温暖，有点伤感，他有父亲的影子。解粽叶，上碟子，压扁，撩蜂蜜，那动作一点都没走样。朦胧的泪光中，仿佛我们还是一群呱呱脸的小馋猫，围着壮汉的担子流口水，等着他递过直叉着筷子的粽子小碟，等着舔碟子里最后的蜂蜜。没有人再蹲在玉米杆堆旁边吃了，回到家里，茶几旁和小弟说着粽子老汉，儿女们没有人愿意再做这个，老人一个人坚持着。小弟说他隔几日就要吃一次粽子，因为和我一样的情结。

生命中不会有这种滋味的蜂蜜粽子了，不会有对长大的那种强烈渴望了，更不会有母亲的勤俭之风、父亲的溺爱之暖了！明年，麦黄时节，家乡又是金浪翻滚，一派人寿年丰的景象，我希望还能逢着吆喝“卖——粽子——哩噢，蜂蜜粽子！”的老汉，还能吃到这样有亲情乡情的蜂蜜粽子！

完

作者简介

魏晓兰，最小的七零后。一个没有理想，简单爱笑，热爱生活的女汉纸，偶尔码码文字，晒晒小确幸，聊聊小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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