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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晓兰 | 会“活人”的爹

Original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时光捡漏 2021-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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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活人”的爹

文 | 魏晓兰

活人老汉（农村方言：特别会规划经营生活的老汉）出车祸死了，赔了二十万，方圆几个村子一片哗然！

东村外甥和媳妇说：“咱那舅舅太会活人了，临了临了，还给儿子挣了一大笔，这爹当得有价值得很！我们小时候去他家拜年，其它三个舅舅都给压岁钱，就他从小到大一毛钱都没有给过。倒是在那一天，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出去拜年走亲戚，齐齐地在家里等着收咱爸发的压岁钱！走在路上啥都往回拾，整理好去卖钱。人情世故能不去就不去，能少纳礼就少纳礼！人家祖上是财东，爸说旧社会财东是细出来的，真是衣钵真传！村里人把他叫活人老汉，一点都没有叫错！”

西村外甥和媳妇说：“咱那舅舅，会活人了一辈子，临走还给儿子挣了一大笔，这爹当得鞠躬尽瘁了！当年给两个儿子结婚，仗着老财东的底子挑三拣四，终于娶了两个娘家有钱的母老虎进门，把他老两口咬得没地方站，几个大舅舅要收拾他儿子，他还挡住死活不让，说是媳妇的错，不能让儿子为这去离婚呀，儿还要活人（正常的生活）呢！”

南村侄女和丈夫说：“唉，我那会活人的碎爸（父辈最小的叔叔）走了走了，也要给儿子赚一笔，这下当爹的心里如愿了！那一年村子正在规划庄基地，我回娘家时，看见碎爸老两口把老房拆得只剩下一间柴房睡觉做饭。原来是老财东留下的房子木料好，就给儿子们盖房拆去用了，他还给两个儿子毎人添了一笔钱。结果新房盖好了，没有一个让他们去住，就只能凑合在柴房里。别人家新盖的楼房都贴着柴房的屋檐了，遮挡得又黑又潮！哥哥们要找他儿子理论，碎爸挡住死活不行，说是媳妇们不愿意，不能让他儿为难，儿还要活人呢！”

北村老丈人家，妻弟摇头叹息，对自家儿子说：“唉，你那姑父值钱了，给儿把爹当得死而不已啊！可怜你姑命太苦了，你婆当年看上人家是财东底子，又特别的勤朴守家，就让你姑跟了这个会活人的姑父，结果受了一辈子罪啊！从年轻时就辛辛苦苦地攒粮攒钱，拼命往进刨，自己生活用度却节省抠掐！老了给儿子娶媳妇、管孙子，到最后又是拆房又是贴补钱，拼命帮着儿子活人，结果是受气受累，人家还没人给钱、没人给房。柴房没办法住了，住到庙上去！庙上不能住了，在路边搭个石棉瓦棚棚住。唉！你姑的乳腺癌就是气出来的啊！你姑父还不让给人说，也不给治，三个月把你姑的命就送走了！我和你伯去了跟他理论，你姑父竟然说是他儿生意不好、身体不好，又要供娃娃上学，负担重，花钱媳妇会闹仗的，儿都还要活人呢！”

中心村的老碗会上，人们议论纷纷，“活人老汉这下死得高兴了，给儿一下子攒下了，二十万啊，咱们得挣多少年啊？这爹值得拥有！”

“活人老汉一天就知道给儿攒，给儿当长工，自己算计着会活人的，还要让儿子也活个好人呢！这下有了二十万，儿一定活个好人！”

“活人老汉糊涂啊！那年都住到庙上去了，村上出面协调，他还说是媳妇会闹仗，儿要活人呢，死活不让协调！村上只好请儿他舅来管，结果老婆娘家来了几十人，准备收拾弟兄俩，老汉睡地上挡着不让去！他舅没办法了，说让上法院告去，他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告到法庭，臭名远扬的，他儿怎么活人呀？把儿子爱到这程度，你看这爹当得可怜不？”

“活人老汉也是活该，不知道管自己老两口，靠儿子也要看是什么人！老汉干了一辈子，细心了一辈子，肯定攒钱不少，就能全部把钱和房都给儿子搭赔完了？给老婆不治病，自己成了光杆子，住在石棉瓦棚棚里还给儿的工厂看门打扫卫生！侄子们看不下去，要打他儿，老汉还护着，说他儿这个做手术了，那个被追债的逼走了，不能打！最后侄子们说他们出钱给老汉在临近的街道租一间房子住，他却说，儿现在挣不来钱，他要给儿帮忙活人呢！你看，把儿子就爱到这程度！这爹当得下贱不？”

“唉，活人老汉一辈子受罪，一辈子为儿活着，现在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二十万，这是老汉最后给儿的贡献了！让儿现在好好活人去！”

活人老汉的三哥，坐在家里长吁短叹，老泪纵横地给儿子说：“唉，你碎爸罪受够了，终于解脱了！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这个糊涂的碎爸，他也活该啊！当年你爷爷兢兢业业、勤俭持家，不仅攒下家业，而且人丁旺盛，光儿子就生了我们弟兄四个，依次起名春发、夏长、秋收、冬藏。你碎爸这个冬藏真应了他的名字，做得真是好啊！只藏不出，一辈子就会攒，给自己攒得一天也没有享受，又给儿子攒。村里人把他叫“活人老汉”，那是看不起他，人家谁不会活人？谁把人活得不如他？他以为他老鹰似的护着自己的娃娃自己的家没错，其实是自私自利！他以为他长工一样给儿子做了那么多、攒了那么多是爱儿子，其实是惯儿杀儿、罪孽深重！他这个爹做得又愚蠢、又顽固、又失败啊！劝了他多少次，就是不明白春发夏长秋收冬藏是个轮回规律，只藏不出就是违背常理，不会安稳！人常说厚德载物，就他这自私自利的德行，根本守不住个财，活不了个好人，也传不了个好家风！一味没有原则地维护着儿子，以为这就是对儿子的大爱，岂不知父不贤子不孝，不然怎么会家庭两代不和、夫妻不和？今年这个破产，明年那个得病？大孙子混社会进监狱，小孙子学校经常叫家长？一大家子好人活到哪里去了？都是他这个当爹的家风没有立好啊！”

“唉！现在你碎爸没了，你两个伯都去世，去给你堂兄弟们说，就说是我说了，咱们三家以后和这弟兄俩没有关系！看着，二十万，不是啥好事……”

第二天，有人看见活人老汉的小孙子冲进大伯家，叫嚣着：“我爷爷天天给你厂里看门打扫卫生，对我家啥都不管，凭什么一家一半！……”

父爱如山

作者简介

魏晓兰，最小的七零后。一个没有理想，简单爱笑，热爱生活的女汉纸，偶尔码码文字，晒晒小确幸，聊聊小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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