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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昌:寒露食味 | 南 瓜 盖 被

张西昌 时光捡漏 2021-07-31




菊芳寒露洗  杯翠夕阳曛

唐·严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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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西昌   图·杨朔



农谚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到初秋时,各种瓜豆也该到了收获的季节。

在我小时候,商业不兴,农事繁盛。作为农家人而言,生活全赖自己的双手和土地。按节气务农,种植得越是丰富,生活就越有滋味。

单说瓜类,就有笋瓜、冬瓜、西瓜、甜瓜和南瓜。这些瓜里,数南瓜最宜存放,可做主粮。奶奶还种过一类瓜,名曰:绞瓜。长得不大,比笋瓜略小,成熟后,将之剖开,放在笼里蒸,熟后内瓤则变成粉条状,将之刮出,调些醋水,简便而美味。可惜此后再没见过。

南瓜是人人皆熟悉的,形体巨大,味道甘美。一年级时有篇课文,说的是小白兔收南瓜,因为太大,搬不动,路上看见小熊猫骑自行车,突然灵机一动,将南瓜当作车轮去推,结果简便易行,很是高兴。只不过,小白兔种的是那种扁圆的南瓜,若是粗长的那种,这种办法也就不凑效了。

我喜欢瓜类,是欣赏它们蓬勃肆意的生长,巨大的叶子让人看着也觉心凉。它们先是长蔓,一晚上不见,就爬出几寸,毛茸茸的茎干上带着露水,不仅可以铺在地上,有时还可爬墙,甚至上树。花朵透着光,与绿沉沉的叶子相衬,说不出的一种美。

南瓜花橙黄,明亮却不艳,像是农家质朴的姑娘。花开得多了,需要摘下来,这是小孩子最喜的,以前不敢摘,因为知道一朵花的背后,所对应的是沉甸甸的瓜果。

后来才知道,南瓜花亦蔬亦药,具有清利湿热、消肿散瘀、防抗癌症的作用,对于治疗黄疸、痢疾、咳嗽、结膜炎、乳腺炎、幼儿贫血、慢性便秘、大肠疾患、高血压、头痛、中风等病症具有辅助作用。因此,在南方,用南瓜花做食的传统早有。譬如:煎南瓜花、酿南瓜花、青椒炒南瓜花等。如此娇美的食物,对关中人而言,是奢侈了些,因此,只能想象。

小时候,秋天的院子里满是收获,花生、红薯、高粱、玉米、南瓜……而且南瓜便于存储,度过漫长的冬季也是很轻松的事。但是,南瓜只要切开,就要将之吃完,以免霉变。因此,一个大的南瓜,常常需要数口人来享用。不像现在,菜市场里卖的南瓜,都要尽量小,不然可不好找到买主。

南瓜不需要洗,用布擦去表面白霜,然后再用刀子去皮,剖开来,肚子里满是籽,成熟和久放的南瓜,里面没有汁水,很容易便能将瓤絮和籽分开,找个竹筛来,将南瓜籽铺开,秋阳是最好的干燥剂和杀毒剂。不仅南瓜花,南瓜籽更是好吃而益体的妙药。而且那时吃南瓜籽,并不像现在这么粗暴,需得是用指甲将口切开,一点点将皮剥下,以便确保南瓜籽的完整性。


关中人吃南瓜,大抵有炒、蒸和烙饼三种。炒南瓜无需太多油,在地里掐些蒜苗最好,炒出来的南瓜,晶润黏糯,甜咸相融,自是美妙。妈妈还有一招,自诩:南瓜盖被。办法是:擀出一张面饼来,半指厚,南瓜下锅略翻后,将面饼蒙在其上,盖上锅盖,文火加热。

但是揭开锅盖的那一刻,口水难抑。

经过热捂的南瓜,更加绵软,这张“被子”也被撕成小块,濡在南瓜里,就着来吃,的确很好。那时,捧着大碗,坐在门墩上,蓝天白云,清风燥蝉,口舌间被南瓜浸润,真是惬意和满足,但是,如此质朴自然的美食,也没吃到过几次。

奶奶说,忍饥挨饿的日子她已经过惯了,即便是以牛头薯和南瓜为主粮的日子,也已觉得很是幸福了。她还说,南瓜可以做饼,我便求她做出尝尝。

去皮的南瓜放在笼里,大火烹蒸半小时,然后趁热用勺子将南瓜压成膏泥状,拌入白糖。然后再以等量的面粉拌入(用糯米粉最佳,面粉要一点点加入,不能一次加太多),拌好的面团要反复揉按,然后将之分成适量的小团,用手压扁,然后再锅中放少许油,微火将之两面煎黄,像是南瓜的小仔。

大约从二十年前,关中地区的农业结构发生变化,慢慢地,地里的庄稼开始单调,我也再没怎么吃过南瓜。即便有时吃到,也已远远没有小时候的情味了。有过乡村经验的人们都知道,对于一种食物的情怀,应是目睹了它从土壤里慢慢生长,从开花到收获的过程,并且自己参与其中,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食物,都会因此而显得意味悠长。

这,是食之“味”,也是食之“道”。



谢谢阅读




作者简介


张西昌 |  陕西扶风人,先后毕业于宝鸡师范学校美术专业、西安美术学院美术教育系、美术史论系,现为西安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后。主要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三年来,利用零碎时间,写些关中美食小文,汇成《关中食话》一书,想藉此推广家乡的食俗文化。

书籍简讯


书名:《关中食话》

著者:张西昌

题绘:周红艺

配音:雅萱

策划:三木鱼图书工作室

出版社:电子工业出版社(北京)

出版时间:20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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