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兰 | 钱包丢了
小时候,读柳青的《创业史》,记忆最深刻的是梁生宝买稻种的一段描写:他打着饱嗝,取开棉袄口袋上的锁针用嘴唇夹住,掏出一个红布小包来。他在饭桌上很仔细地打开红布小包,又打开他妹子秀兰写过大字的一层纸,才取出那些七凑八凑起来的,用指头捅鸡屁股、锥鞋底子挣来的人民币来,拣出最破的一张五分票,付了汤面钱。这五分票再装下去,就要烂在他手里了……
公交车上偶遇一位老人,在别人投币、刷卡或者扫码完成落座后,她才左右瞅瞅,撩起衣襟,在内衣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用方格子手帕裹得紧紧的小包。眼角余光左右扫一下,小心翼翼地一个角一个角地展开,蘸着唾沫抽出一张一块钱塞进投币箱,然后把手帕一个角一个角密密匝匝地包好揣进内衣口袋,拽好衣襟。再警惕地左右瞅瞅,确信没有人注意她,这才挪到座位坐下,压一压衣角,轻轻地松一口气。看着老人,我哑然失笑,随即又一阵的心酸!想起了梁生宝、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妈妈,手帕包裹是他们那时候最常见、最金贵的钱包,里边装的一块、一毛、一分都是整个家庭的汗水、鲜血、甚至是命!
我与改革开放同龄。小时候偶尔在劳动、学习表现良好,妈妈心情高兴的时候蹭得一毛钱,欢呼雀跃之后就纠结是攒着呢还是赶紧买点好吃的享受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这欢喜长久地保存。于是用作业本的纸张,折叠出自己的第一个钱包,把那张纸币小心翼翼地夹进去珍藏着。从那以后就很积极地给妈妈表现,瞅着合适的机会就开口要钱,成功率很高。要得多花得少,我的纸钱包也就慢慢厚实起来。当妈妈无意间发现我竟然有几块钱的时候,既惊奇又高兴:“死女子攒了这多,还是个财迷啊?我身上也装不下这么多钱!不过知道攒钱不乱花也好哩!”我暗自得意不久就发现妈妈再也不给我钱了,忍不住馋嘴的时候就只能掏纸钱包里的去买。只出不进,我的纸钱包最终还是成了废纸。
长大外出上学后,家里按月给生活费,工作后,按月领工资。生活条件一点点好起来,便拥有了各式各样的钱包,三折叠、两折叠、直板的,人造革、皮革、真皮的。钱包里的钱也由几十块、几百块的现金到夹上数张银行卡。不仅商务活动的大笔用钱,从严防死守地抱着密码箱变成了轻车简从只需银行转账,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稍大的消费也成了银联刷卡。钱包里装着卡,卡却是最大的钱包。
成家以后,婆婆对于钱的态度,依然是老一代人的套路。排斥存折,排斥银行卡,只对现金有钱的感觉,只对自己的保管持信任态度。家里任何的角落夹缝都是她的钱包,过一会儿不放心挪个地方,过一天还不放心,再挪个地方……到用的时候,就不记得放哪了。然后疑神疑鬼、猜东猜西,翻箱倒柜地找。有时候会在她根本没印象的地方找到,有时候会找不到,再到若干月、甚至若干年以后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发现。小城里商超遍地开花,婆婆会和很多老人一样,比上班还准时地去抢特价菜,挤来挤去地排队,称重,结算,经常把钱丢了,或者找零不对,为几块钱甚至几毛钱懊恼几天。年底单位给每人发了一张超市购物卡,便给了婆婆,省得春节跟前大拥挤,她又出什么岔子。过了几天,爱人无可奈何地说:“爸偷偷告诉我,妈伤心地说购物卡不是钱,咱们今年没有给她钱。我只好给她换成现金了,卡你用吧!”一时间,哭笑不得。
新世纪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时代进入了电子信息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几千年来,人们的消费方式从实物交换,到金属货币,再到纸币不断演变。而如今,各种网络资金流通方式、消费支付方式已经广泛普及,就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都被手机支付宝、微信等等便捷的支付功能全覆盖。街道边买两根葱,大妈都会出示一个二维码让扫一扫。曾经流传的“身(身份证)手(手机)钥(钥匙)钱”,很快就合并同类项了,一部手机就是钱,就是钱包。
数字时代,钱不再是一个实物用来流通,而只是一串数字的增减。传统意义上的钱,正在慢慢退出历史舞台,钱包也必将丢失在时代的大潮中。随之而来的,是固封的积少成多“按钱打豆腐”的理财方式,向互动流通创造更大社会价值和个人财富的理财方式的转变、人们单一消费理念向多元化的转变、解决温饱向追求更高精神需求的转变。钱包丢了,幸福生活来了!
—作者简介——
魏晓兰,最小的七零后。一个没有理想,简单爱笑,热爱生活的女汉纸,偶尔码码文字,晒晒小确幸 ,聊聊小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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