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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事筆觸】永遠的鄉愁 歸不得的鹿港小鎮

2017-02-02 Franky 匯澳傳媒RECAP853

譜寫鹿港鄉愁的羅大佑。<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那些年,台北變得很快,像是掛在長街上的電影海報,不斷在變換。壓縮在兩小時裡的人生剛剛才落幕,還沒回過神來,下一個悲歡離合已經在上演。在這時代裡,故事太多了,於是連自己當主角的戲,彷彿也變得可有可無。走在西門町的陸橋上,霓虹燈依舊狂躁地閃爍,照得他眼睛隱隱作痛。大概是有點累了,當年離家的那個年輕人,想起了他在鹿港的老家。

 

回憶是水,飲之為酒;鄉愁是詩,詠則成歌。那個年輕人,回憶起在老家的人事,那從未離開過老家的父母,還有那個等他回去的長髮女孩,她還在香火縈繞的媽祖廟前等待著嗎?還是已經像往昔的年月一樣離去了呢?心念一轉,他又想起了前些天,聽人說老家的紅磚好像被推倒了,改砌了灰暗的水泥牆。一整個時代的重量壓他的心上,他在心裡吶喊,但耳畔不斷傳來的都市喧囂,淹沒了他微弱的哀鳴,彷彿連他自己都沒聽清楚。

 

西門町陸橋上巨大的國際牌霓虹燈箱,是時代的象徵,不少文學、民歌中均有提及。<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像他那樣的故事,在繁華的台北城中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他不過就是當中一個修機車的。然而在某天,他碰上了某個從未到過他老家鹿港的年輕人,就一次平平無奇的交談,卻使他的故事永遠留在歷史之中,成為了這個時代的烙印,那個人叫羅大佑,他寫了一首歌,叫《鹿港小鎮》。


鄉愁的世代


紙醉金迷的世界總是引人入勝,尤其是那些住在鄉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那時候,時代的火車來了,他們一半相信命運,一半相信自己,於是帶著一張車票,幾萬元新台幣,就隻身闖入了都市的花花世界之中。也許曾經有這麼一瞬間,他們認定自己就是世界的王,儘管有人的確衣錦還鄉,但很快地,大部分人都從都市的燈紅酒綠中和空空如也的口袋中醒來,然後知道他們被命運和自己出賣了。

 

的台北城,民歌歌手與文人眼中的花花世界,羅大佑、余光中、楊弦、白先勇都從這鬧區中走過。<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很多時候,時代都是一種諷刺。當這一代人在似是而非的繁華面前卻步時,過去長斯育斯的家鄉,也因他們對飛黃騰達的狂熱,而敗陣在現代化的衝擊之下。自1970年代起,台灣經濟快速發展,人口大量遷移至城市,十大建設相繼展開,而原來的鄉村景觀,亦隨著時代的更迭而不斷湮滅。鄉愁,於是成了這個時代集體傷痛的主題。

 

傍晚時分的鹿港小鎮。<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流落在黃金天堂的邊緣,走不進都市,也回不去家鄉,《鹿港小鎮》道出了他們卡在時代裂縫之中的徬徨:

 

再度我唱起這首歌 

我的歌中和有風雨聲

歸不得的家園 

鹿鎮的小鎮 當年離家的年輕人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

鹿港的清晨 鹿港的黃昏 

徘徊在文明裡的人……

 

儘管鹿港沒有霓虹燈,但在那個年代,台灣的交通基建其實大體上已告完備,從台北南下鹿港,大概也就是兩個小時的時間。然而那些糾纏在鄉愁中的年輕人卻是胡不歸去?回不去,還是不回去?羅大佑曾經在訪談中說起這首《鹿港小鎮》。據他的說法,那個時代的鄉愁,固然是離不開現代化的衝擊,但更重要的,是離家的年輕人,對於自己一事無成,流落異鄉的那種徬徨與愁緒。

 

正如那來自鹿港的年輕人,當初的萬丈雄心,迷失在光怪陸離的都市生活中,只能在時代之外當個機車維修工人,沒面目回去見家鄉的江東父老,只能躲在對家鄉的鄉愁中,逃避對自己的羞愧與憤恨。兩小時的車程永遠是這麼近,那麼遠,只因那家鄉不是回不去,而是歸不得。

 

今日的鹿港小鎮,部分舊街區變成了旅遊區。<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時代的真義


大江東去,淘盡了昔日的輝煌,祖先所能夠留下的,只有老家那幾座紅磚砌就的老厝,用以保祐子孫,為他們遮風擋雨。然而那個年代的人們,還是挖走了祖先那點僅餘的血肉,不知道拿去跟時代交換了些甚麼。

 

聽說他們挖走了家鄉的紅磚砌上了水泥牆

家鄉的人們得到他們想要 

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

門上的一塊斑駁的木板刻著這麼幾句話

子子孫孫永保祐 世世代代傳香火

鹿港的小鎮……

 

如果進步是個謊言,那追求便成了藉口。在那個年代,借文明之名,我們再一次興高采烈地崩壞了傳統的禮樂。因為追求,所以失去,在現代化撕咬家鄉的過程中,人們到底得到了甚麼,同時又失去了甚麼?更重要的,人們所追求的,現代化所給予的,又是否他們真正的需要?在過去好幾千年的時間裡,我們都一廂情願地相信時代不會虧待我們,並且藉由追求去說服自己停止思考,終於在這裡,有人拿走了障目之葉,向天發問。

 

水泥牆前的紅磚。<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是搗毀還是保留,是前進還是倒退?人們徘徊在文明之中。我不知道,那門上的木板最終去向何處,但那古老的字句,很可能就是時代的答案。子子孫孫永保祐,世世代代傳香火。但很諷刺的,它所保祐的子孫,現在正窩在一間破落的機車行裡修機車,被這時代所遺棄著;而香火也沒有傳承到下一代,那塊由祖先刻鑿出來的木板,雖然沒有交代下落,但在現代化的暗示下,也許最終被它所保祐的子孫,連同垃圾廚餘一起被丟到焚化爐裡去。這大概就是那個時代的真義,難怪歌中總是夾有風雨之聲。

 

歷史總是在重演,而我們亦不斷在解釋,或書或歌,都是在探問天的本意。春秋末年,那隻搖搖欲墜的麒麟中箭倒下,歷經了七十年的失敗,孔子也終於覺得累了,於是放下了筆,把話語和壇前的香火留給子孫,保祐他們。

 

兩千多年後,又是再一次的禮崩樂壞。1970年代是個過渡的年代,而1980年代則是個反思的年代。1982年,那個剛剛肩負起時代責任的年輕人,擁抱來自遠古鄉愁,在現代化的年代中保留了祖先的話語,於是寫了這首《鹿港小鎮》,而當年的那張專輯,就叫做《之乎者也》。之乎,知乎?

 

1982年發行的《之乎者也》專輯,是傳奇音樂人羅大佑的首張專<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羅大佑沙啞的聲線,僵硬搖擺的身影,還有那首《鹿港小鎮》,是1980年代離家者的寫照。


<文:Fran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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