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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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誌】《大智若魚》游弋在真假之間的生命
當我們超越了真假的桎梏，我們終將重新發現，故事可以點亮我們乾枯的生活，跨越世代的斷層，甚至治癒生命的傷口。
由提姆‧波頓執導的電影《大智若魚》。<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有人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人是生活在水中的。
久遠得早已遺忘乾淨，但曾經，我們的確在河裡肆意傲游，那時候，誰都抓不住我們。然而在某天，不知道為了甚麼，我們忽然停了下來，收起了背上的鰭，然後游到岸上去生活。
後來，我們學會了走路，再一次不知道為了甚麼，我們不斷地行走，走過飢餓和殺戮，走過疲乏和寒暑。那些日子，別說自由，就連生存都是件艱難的事，但幸好，在分享痛苦的同時，我們還有說故事的人，給我們虛構的希望，去稍稍修飾這疲憊而真實的世界。於是，我們得以堅持下去，一代接一代地繼續繁衍。
直到有一天，終於我們找到了安全地生存的方法，大家都感到很慶幸。長久以來的奔波，消磨掉我們源於自由的想像力，但沒關係，因為我們已經學會了安分守己的重要性。從那個時候起，我們不再需要那個說故事的人，只需要一直循規蹈矩地生活著；然而，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們真正地忘記了，在水中游弋的那種自由和快樂，忘記了我們曾經是一條誰也抓不住的大魚。
當我們超越了真假的桎梏，我們終將重新發現，故事可以點亮我們乾枯的生活，跨越世代的斷層，甚至治癒生命的傷口。這部改編自丹尼爾‧華勒斯(Daniel Wallace)的同名小說，由鬼才提姆‧波頓(Tim Burton)執導的電影《大智若魚》，就探究了故事對於人生的非凡意義。
這是一個以魚為喻的故事，在阿拉巴馬州的艾許鎮裡，那個叫愛德華‧布魯姆(Edward Bloom)的人，總是喜歡把他以前的經歷，編成一個個個荒誕無比，但又精彩絕倫的故事，然後對身邊的人喋喋不休地敍說，尤其是那個關於他的兒子威爾出生時，抓住了那條誰也抓不住的大魚的故事。儘管每個人都喜歡這些故事，但只有威爾卻是厭惡之至。
愛德華把附近五個州的黃水仙全部找來，向他夢中的女孩求婚。<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在他的眼中，這些奇幻的故事不過就謊話連篇，而且他惱恨父親總是不把真面目示人，連作為兒子的他也不例外。他討厭父親所說的故事，甚至為此離開了家庭，連續三年都沒跟這位愛說話的父親說過一句話。
後來父親愛德華病重，威爾再度回到家裡，而將為人父的威爾這時才發現，原來父親一直以來所說的故事，並非全是騙人的謊言，只是把原來枯燥的情節誇張地潤色一番而已，同時威爾亦終於領悟了，當年那個大魚故事的真相。事實上，那是在威爾出生時，父親因為迫於現實，必須外出謀生，因此後來編了這樣的一個故事，藉著在虛構的故事中，抓住了那條不可能被抓住的大魚，來彌補在現實中無法陪伴家人的遺憾。
而在故事的結尾，威爾在父親臨終的床前，運用父親遺傳給他的豐富想像力，編了他人生的第一個故事，也是關於他父親的最後一個故事，為他的父親總結了精彩的一生，而他父親亦用最後一口氣，教會了威爾說故事的終極意義。
真假之辨
生活在硬得像水泥一樣的現實世界中，許多人都忘了，在小時候，每次當我們聽到那些新穎的，有趣的故事的時候，我們是何等的歡欣雀躍，那時我們打開了想像力的窗戶，在那個天馬行空的世界中任意翱翔，然而後來當我們長大了，那扇窗，也不知在甚麼時候悄悄地關閉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天秤，從前我們只需衡量著快樂與否，但隨著年歲漸長，愈來愈多的價值，破壞我們原來的平衡。在成長的路上，也許我們都如同威爾一樣，愈來愈執著於真實與虛假，在我們的心中，是非對錯終將有天，亦會取代我們原始的快樂。然而我們卻從來不曾聽說過，或是不曾明白過，世上還有一種超越真假的智慧，一種真正的智慧。
長久以來，社會都在訓練我們要鍥而不捨地追求真實，辨別並且摒棄那可恥的虛偽。正如威爾，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總是急著把這科學的理論，套用在情感的世界中，於是他們一直在分辨真假，卻又不曾去思考分辨真假的本意。
在《大智若魚》中，顯示了明顯的世代鴻溝，所有的人都喜歡愛德華的故事，不論是看透一切的老一輩，還是純粹沉醉於故事情節的年輕一輩，而威爾則是夾在兩者中間，嘗試去分辨真假的人，而《大智若魚》的故事，其實可以看成是威爾跨越這個鴻溝，從成長到成熟，從只懂分辨真假，到參透真假的本義的一個過程。
超越真假
理性告訴他，父親的故事全是難以置信的謊話，但是從不斷查證的過程中，威爾逐漸明白父親為何總是在說故事。他的父親，那個不甘平凡的愛德華，那個大時代下的平凡人，他說故事，其實不過也只是想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平凡而已，尤其是在他的兒子威爾的眼中，那是一點小小的奢望，希望贏得兒子少少的尊敬，僅此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沒去承認，我們的人生其實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美好，人生是單調乏味的生活，人生是與家人聚少離多的遺憾，人生是各種枯燥情事的集合體，一如茹毛飲血的久遠年代，我們不過是想要虛構的希望，來修飾真實的絕望，於是我們都需要故事，說穿了，在這真實的世界中，我們都是自願地穿起那國王虛構的衣服。
一如各種藝術的修行，分辨真假其也只是一個手段，一個過程。當我們能夠從曲折離奇，精彩跌宕的故事，抽離出真正的真實與虛假，看穿這一切，如同品酒一樣，在芳香醇厚的背後，喝出那苦澀的人生百味，又或如吃苦瓜一樣，在苦澀的背後吃出那年輕不會洞察到的人生甜美，那我們終將能夠昇華，達至超越真假的境界。
陳奕迅《苦瓜》MV劇照。<圖片來源：YouTube截圖>
那天，因為慶幸生命在繁衍，於是所有人都是笑了，但只有你在哭；又那天，因為領悟到生命的意義，於是所有人都是哭了，卻只有你在笑。在這一哭一笑之間，還記得你敍說了些甚麼精彩的故事嗎？包括那個關於生命，還有那條自由得誰也抓不住的大魚的故事？
當你再次回到河流裡的時候，那些聽說過這個故事的人，將會追逐你的腳步，再次向枯燥的生命提出挑戰，嘗試抓住那條大魚，然後向周邊的人，繼續講述黑白生活中那些驚奇不已的故事。
<採編：Fran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