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 跟你走过四季

苦楝树叶也开始转黄了，那是一种明晃晃的黄色，要是碰到有一片完整的叶子掉在了地上，千万要把它捡回家，拿来压标本，效果并不比蕨类差。如果说有什么树的叶子可以让人一眼就认出来，那么楝树肯定是其中最好认的一种，它们的叶子为2-3回奇数羽状复叶、小叶对生，顶生一片通常略大，边缘有钝锯齿，这样的叶子也算是叶子中的美人胚子了。

这条路上，苦楝树很多，有些苦楝树的叶子已经完全落光了，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果子挂在树上。苦楝子的果柄特别长，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它们轻轻地晃悠了几下，但是并没有落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它们坚守在树上，坚守在妈妈在身边。如果是有太阳的日子，苦楝子在秋末冬初灿然的阳光之下，泛出金黄的色彩。一粒粒金黄的圆圆的果子，像一个个小金铃成串地挂在树梢。当然，它们在还没有变成金黄色之前是绿色的，象一个个枣子，所以有些地方也把苦楝子叫做楝枣。

这个季节，这里的鸟非常多，但是苦楝的果子并不受鸟欢迎，所以这些果子可以在树上挂一整个冬天。苦楝树的花、叶、果都有毒，果子味道也不好，我在地上捡了一个果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果真是苦的，有一种贪吃悔青了肠子的感觉。想必小鸟吃了也是这样的感觉。到了冬天，大多数的浆果都被觅食的鸟儿吃得一干二净，唯有这苦楝子，可以留下来，完完整整地挂完一个冬天。这样一来，苦楝树是靠谁来传播种子呢？《淮南子·时则训》载，凤凰非梧桐不栖，非苦楝籽不吃。看来苦楝子是凤凰的食物，它孤高地挂在枝头，看着其它物种在冬天里萧瑟离去，是不是在独自等待凤凰的到来。

但其实苦楝树是一个挺不受待见的树种，苦楝树的寓意不太好，苦楝与“苦恋”同音，再加上果实是苦的，有一首民谣唱的“蚕豆开花黑良心，楝树开花苦透心……”，现在人们什么都图个吉祥，因此在农村门前屋后也没有人栽这种树了，只有在那荒郊﹑路旁﹑坟地﹑山岗才能看到它的身影。

想起了初夏的苦楝花开，南朝宗懔所著的《荆楚岁时说》一书中说：“始梅花，终楝花，凡二十四番花信风”，苦楝花开，二十四番花信风结束，春天即将过去。为了欢送春天，苦楝花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花事，明朝戏曲家高濂中曾说：“苦楝发花如海棠，一蓓数朵，满树可观”。那个时候来滴水岩，走在上山的路上，一路伴着苦楝花那挥之不去的香味，宋朝谢逸在《千秋岁·楝花飘砌》 里形容楝花的香味：“簌簌清香细”，苦楝花开不是一朵两朵地开，是成千上万地开，淡紫色的小花团团聚集，夹着初绿的楝树叶,叶中有花,花满枝叶,形成淡紫色为主体、紫绿交互的树冠，那满树的紫白小花特别梦幻。

自古以来，就有很多诗词描述苦楝花。 宋王安石《钟山晚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明杨基《天平山中》：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元朱希晦《寄友》：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当然，最喜欢唐朝温庭筠《苦楝花》：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天香薰羽葆，宫紫晕流苏。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 

苦楝花比较特别，圆锥花序，细细小小的紫色花儿伶俐的靠在一起，开在枝头一丛丛一簇簇。而每一朵小花，也是极富特色的，花萼5深裂，花瓣淡紫色，比较特别的是苦楝花为单体雄蕊，花药完全分离，而花丝彼此连结成筒状，包围在雌蕊外面。花柱细长，柱头头状，不伸出雄蕊管。所以在花的中心形成一个漂亮的深紫色管状体。

苦楝是最典型的乡土树种之一了，总是伴随着我们成长，记录着我们小时候在树下的故事，在我们的记忆里，也总有被爷爷奶奶带着在树下乘凉的故事。但是这样美丽的树，却进不了城。诸暨城里的行道树这么多，樟树、银杏、玉兰、杜英、樱花、梅花、栾树、梧桐，独独没有成行的苦楝树。原来，对于城市居民来说，苦楝开的花，发出的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是香味，有很多人无法忍受浓郁的花香，到了冬天，苦楝的果子掉在地上后一踩下去烂唧唧的，还有股怪味。给城市搞卫生增加难度。对于推广的园林公司来说，苦楝对土壤要求不严、生长得太迅速了，推广无钱赚，管理有难度。不过也有拿苦楝树来做行道树的城市，例如上海市就在2001年开始将苦楝树作为行道树在某些路段种植，如今，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开花时节，成为城市一景。

滴水岩的苦楝树也是这里一景，看着滴水岩的山上不时冒出来一两株苦楝，或长在岩石上，或长在山路边，或长在水库边，一副自生自灭的样子，和这里的花鸟虫鱼一起，迎接风的抚摸，雨的滋润，每一季都呈现出不一样的姿色。卢梭在《植物学通信》中说：为了更好地认识这一类植物，我们必须一路追踪，从花朵绽开之前，一直到果实完全成熟。正是在这一序列中，我们看到变形和一连串的奇观，这种奇观能引起每一位敏锐的观察者长久的敬慕之情。走在滴水岩的犄角旮旯里，我不知道了感受到了多少变形和奇观。

就在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突然又留意到了楝树的树皮，楝树的树干深褐色，上面有很多不规则的浅色斑点，就像刻着某种未知的文字，后来我又查看了几株树，发现树皮会随着树龄的增加而变粗糙，那些树上的斑点也各有变化，看来不知道又错过了多少细节。

不要紧，错过了就错过了，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呢，只要山还在那里，那个无尽的自然宝藏就在那里，等着你去探寻和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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