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水杉（23）

水杉的一年

4月11日周一

早上上班之前，先来到水杉树下，转悠一圈，看看地上掉了多少果子，多少叶子，看看指定的枝条，给它拍一个照片，和前一天对比一下，有什么区别，在水杉树旁边站一会，听听风摇动树叶的声音，摸一摸斑驳的树皮，似乎成了每天上班之前要做的事情。 

4月11日定点观察的枝条

现在的水杉树枝繁叶茂，但是在树下查看，还是会看到有一些新鲜的水杉树叶掉下来，本来它们应该在树上，是这棵树千万零件中的一个，进行光合作用，为树制造养分，但是什么原因？让它们停止了自己的生长，在不该掉落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呢？就像一个人的非正常死亡，也许是因为遭遇了车祸、疾病、意外，树叶从树上非正常掉落下来，也许是因为被风吹下来了，或许是因为遭遇虫害，或者是因为养份不足，叶片就会从树上掉下来。

4月12日周二

今天又在楼下查看了一下掉落下来的叶子，发现有一个掉下来的枝条，也许是掉下来的时间久了，没有被环卫工人清扫了。它安静地躺在地上，虽然还是那春天的嫩绿色，但是显然叶子因为长期失水，现在已经蔫了，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我查看了一下树上的叶子，由于水杉的叶子是假羽状复叶，所以总是要让人误解以为水杉的一个假羽状复叶就是一个叶子，上面的线状叶子是它的小叶，但是从水杉枝条生长情况来看，我们就可以进一步理解了这样的叶子为什么是假羽状复叶，也就是单叶，而不是复叶。水杉枝条有好几分枝形式。比如水杉树本身是一种单轴分枝方式，也即有一个直立的主轴，水杉的主轴是特别突出的。而侧枝则较不发达，其侧枝也以同样的方式形成次级分枝的分枝方式，所以水杉这样的单轴分枝方式使植株呈现塔形。

但是水杉的叶子在生长的过程中，有几种形式。一种是一根主轴不分枝，看上去像一片叶子，但是这一个小枝条上的叶子到底可以长几片，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小枝条的顶端，感觉还有一些叶子没有展开，处于生长阶段，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些枝条上的叶子是无限生长方式还是有限生长方式，一个小枝上的叶子应该是有数量限制的，只是现在它们还没有长完。但是有一些枝条会进一步产生分枝，而且这样的分枝也是很对称的两两分枝，分枝上面继续长叶子。而这样的分枝，有一些是一对，有一些有两对，掰开水杉叶子的顶端，在枝条的顶端，还可以看到上面即将要产生分枝的小芽，看上去应该是两个侧芽。

茎的伸长都是由顶端分生区细胞的分裂而实现的，分生区包括原始细胞和它紧接着所形成的衍生细胞。原始细胞是未分化或最少分化的细胞群，又称原分生组织(promeristem)。在原分生组织下面，由原始细胞分裂所衍生的细胞称初生分生组织，包括原表皮(protoderm)、基本分生组织(ground mer- istem)和原形成层(procambium)。由它们分裂、分化形成茎初生结构的表皮、皮层和维管柱。初生分生组织的活动结果形成初生成熟组织(图3-21)。所以，茎的顶端分生组织是由原分生组织和初生分生组织组成的。 

4月13日周三

今天去了笔峰书院，虽然是去看笔峰书院的那两株楸树开花，其实也想看看这里的这几株水杉。本来每一年都会去看斯民小学的楸树，但是今年因为疫情，去斯民小学看花变得不太容易，毕竟学校是全封闭管理的，因为要去看树而要进学校，似乎也不是一个特别充分的理由，还是不去打扰学校正常的教育秩序了。于是去了笔峰书院，当然，笔峰书院的这两株楸树，名气没有斯民小学的亮，但是依然吸引了很多人前来看树，看它们的花开花落。

从书院的阁楼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这几株硕大的水杉，树上的叶子非常繁茂，导致整个枝条都被压弯了，所以这几株水杉树看上去，那些枝条并不是给人一种向上直立伸长的感觉，而是让人感觉树上结了很多果子，有一种果实累累的感觉。这会给树干造成很大的负担。树根需要有强有力的力量，支撑起一棵树全部的重量。

4月14日周四

在路边看到几株死去的水杉，水杉树特别的树型，可以让我不管在哪里，都能一眼识别出来。我数了一下，这里的水杉一共有四株，本来它们应该在春天醒来，也像它的其他邻居一样，开枝散叶，但是它们没有，或许它们去年就没有。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死去的，总之，树的死亡，和动物的死亡并不一样。动物在死亡以后，在各种细菌的作用下，尸体会发生腐烂，还会被一些小动物蚕食，最后，这些动物只剩下了无法腐烂的骨头。但是树不一样，即使它们死了，它们依然保持生的姿态，挺立在风中。这几株树我在冬天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当时并没有发现它们已经死了，因为它们光秃秃的样子，和周围那些落了叶的树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现在，别的树都已经枝繁叶茂了，它们依然一副光秃秃的样子，这让我明白了，原来它们已经不会在春天醒来，对于它们来说，生命就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戛然而止了，我也无意去探究它们的死因，这实在是一个超出我认知能力的问题。

但是这几株树的死亡，会给周围依托这几株树形成的生态小宇宙带来变化，如果是在森林里，这种变化会更加明显。所有依靠这几棵树木为生的动物与真菌，都会离开这几株已经没有生机和活力的树，这些树已经无法给甲虫提供树液，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也就无法产生糖分。一个原本生机蓬勃的小世界就这样停止运转，但或许这将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如果是在森林里，这几株树还会给一些昆虫提供生活的场所，对于木材加工厂来说，这些树的树干或许还可以做一个什么家具。但是它们没有发挥这些作用，现在它们挺立在田里，成为这里的一道风景，只是没有什么人会来关注这样的风景。

4月15日周五

我想我是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在对落羽杉和池杉的确认过程中，我一直非常犹豫，但是现在我基本上能够确认，在浦阳新村那边，我经常去看的那一片落羽杉，它们应该是池杉。因为它们的叶子迟迟不肯散开，它们的叶子就像是睫毛一样，长在枝条上，一根一根都是竖着的，正如植物志所描述的：叶钻形，微内曲，在枝上螺旋状伸展。 

那么市民广场那一片落羽杉，它们现在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我也需要去一下那边确认一下，只是每次出门观察总是感觉时间不够，只能观察一个点，看来需要下次去了。

4月16日周六

我又去见了斯民小学的楸树。楸树开花了，斯民小学的这一株楸树有着无可替代的文化符号，这是一株树在生态学以外承载的文化意义。树给人的人文影响，树木已经被视作人类文化根深蒂固的重要符号。在《创世纪》中，我们了解:“耶和华神使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园子当中又有生命树……”它是“分别善恶树”的果实，也是亚当与夏娃尽力抵抗的。古挪威人认为他们的世界是围绕宇宙树(Yggdrasil)构建的。

对于地球大约10万种不同树木而言，文化意义是树的一种重要的价值，树当然会有很多用处，从人类最早的文明开始，树木就一直作为燃料、木材、食物或制造成各种各样的物品。树木也提供了橡胶、油料与药材。在世界的很多地区，树木是穷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我们不能忽略树对于我们的心灵寄托。

参天之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故乡村口的那株大樟树，回家路上的那排枫杨树，承载了我们多少童年记忆，我们在树下嬉戏，和小伙伴们一起爬树掏鸟蛋，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村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村子，幸亏树还是小时候的那株树，只要树还在，我们对于故乡的记忆就还在。那种味道，就像时间精酿出来的美酒，随着岁月的积累，历久弥香。无数次回望故乡的画面，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老井和井边湿滑的苔藓、井栏边草，院落、夕阳，在微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和老屋顶上透出沧桑的瓦松，无不寄托着我们对故乡的思念。斯民小学的这一株楸树也承载了特别的文化意义，从这里毕业的孩子在多年以后，依然会思念这一株开花的楸树。

4月17日周日 

每每站在树下，总会让我陷入无限思考。我喜欢大树，我总觉得，烦恼的时候，郁闷的时候，只要站在树下，就会有一种让人安静的感觉。在诸暨，只要知道哪里有大树开花了、结果了、叶子黄了，我总是抽出时间，想要去看一看它们。但是疫情之下，也不能够跑很远，不能去的地方，我看了很多书，通过书中的图片和文字，来了解远方的大树。那些大树，我没有见过，我总是想象，如果我来到树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那些大树的旁边，我们人类是多么渺小，对于树，我们应该心怀敬畏之情。而我也总是在想，为什么会有树这样一种生物，它们可以长得如此高大，如此挺拔。 

我观察的水杉和我的车

一棵树外围的树皮和内侧的木质之间，有一层活力十足的分生组织，被称为“形成层”。形成层细胞不断分裂分生，产生木质素，堆积在树的身体里。这个过程被称为次生生长，次生生长使树木最终获得了相比草本植物而言庞大得多的躯体。树木的寿命因此要远远长于草本植物，这也意味着一棵树的生长需要充足的阳光、水和适宜的温度。在树干和树枝的顶端则活跃着另外的分生组织，它让树长得更高。对于树来说，长得高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多的阳光进行光合作用，是树得以健康生长、延续生命、散发种子所依靠的最重要资源。

限制一个区域树生长高度的第一因素是水。位于高处的树叶需要水维持生命运转。而把水送到高处的前提就是环境中要提供充足的水。另一个限制因素是温度。低温会破坏树木活跃的分生组织，结冰也会让位于高处的树叶无法获得水。

即使拥有充足的水热条件，树也并不能无限地长高。对于一棵树来说，极限高度还取决于两个条件，树干的机械强度和水分能够被树的蒸腾作用送达的高度，树越高，树干所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属于裸子植物的松柏类，和大部分开发植物不同，它们的木质部有比被子植物的导管分子更细更长的管胞构成，单位面积上有着更强的支撑能力。也因此，裸子植物在世界巨树高度的排行榜上占据了主要席位。在距离旧金山海岸大约200英里的洪堡北美红杉州立公园中，100多株北美红杉高达350英尺或更高。几乎没有其他树木可以与它们的规模匹敌。还有中国目前精确测量过的中国最高树是云南高黎贡山的一棵秃杉，高度为72米。仅仅是这些树的照片就能够让我们感受这些树木的雄伟，没有什么比在大自然中近距离接触这些神奇的树木更直观，你需要用你的嗅觉与触觉去感受它们，并切身体会在它们所创造的巨大恢弘的环境下，人类有多么渺小。

▲这张巨树的“等身照”共用了42 张照片，耗时约70 个小时拼接而成。难度在于每张照片都有自己的透视，要在明确主透视的基础上取舍和拼接。另外，不管是还原秃杉主体还是周围环境的真实状态，需要仔细观察每一段树干、树枝、树冠的特征和上下关系，再结合视频素材整体把控和推敲细节，最终成功完成“等身照”。摄影／柯炫晖（野性中国） 合成／王亚灵（野性中国）

我站在树下，抬头望了望水杉，它比我的车要高出很多，它绿叶婆娑，它会呼吸，会生长，会感受四季的变化，会有生老病死，它是活的，它能够长得非常高大，这真是应验了一句：“活着，就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