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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文化:为什么腐女都喜欢“搅基”? | 热点

2016-07-25 传媒君 传媒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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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缤纷各异的网络亚文化中,耽美亚文化无疑是其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枝。

耽美亚文化源自日本动漫,随着不断的传播发展,如今已渗透进文学、广播剧与影视等各个方面。

一言蔽之,“耽美”即指男性与男性之间美好、纯洁的爱情。


然而,一个极其吊诡的现象是,耽美亚文化的推动主体与文本受众皆为女性,这类女性被冠之以“腐女”之名。

近年来,“腐女”携带着她们产制的耽美亚文化在网络世界攻城略地,甚至已渗入主流文学及影视节目的创作生产中。


那这样一种完全摈弃女性形象的文化为何会受到女性群体的推崇?其传播模式又呈现出怎样的特点,并对主流文化与现实语境产生怎样的影响?



1传播动因:女性欲望与“女性空间”


与传统媒介相比,互联网技术拓展了传播信息的广度和深度,同时也改变了信息传播的时空结构。源自日本的耽美亚文化与“腐女”群体便借助无远弗届的互联网平台,轻易打破了地域、国界与文化的壁垒,渗入世界各国,以典型的女性审美诉求赢得女性受众认同,以此收编、壮大“腐女”群体,进而推动耽美亚文化的传播与扩散。

耽美亚文化的载体丰富多样,包括动漫、小说与广播剧等,而爱情则是这些文本所共有的核心母题。与传统异性恋相比,“耽美”世界中的同性情感更接近于精神之恋。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纯粹爱情正是女性心中诗意人生的写照。进而观之,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中,爱情天然便带有反抗性,“爱情神话作为浪漫主义的母题之一,始终负载着疯狂或曰非/ 反理性的意蕴,因而携带着某种颠覆性因子”。在耽美亚文化中,这一反抗因素更为张扬。冲破性别禁锢的爱情,无疑是对既有宗法伦理,甚至是对整个父权制体系的抗争与倾覆,其以一种凄美、壮烈的情感满足了女性对爱情的无限遐想,也令她们在颠覆式的爱情“乌托邦”中忘却父权制的沉重,逃避男权社会的规训,从而获得暂时的自由与心灵的狂欢。

“腐女”在各类耽美作品中缔造了心中的爱情理想国,同时也达成了女性形象的想象。美国学者马修·索恩曾对日本“腐女”社群进行过调查研究,发现“腐女”们往往长相平庸,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漂亮人物。主流文学与影视不仅建构了女性的气质与形象,同时也宣扬了大众普遍的择偶观——即美丽、纤瘦的女性才配拥有美满的爱情。

而“腐女”却因姿色平凡,无法达到社会所设定的标准,自卑、焦虑、挫败感等心理因素迫使她们对“完美女性”厌恶、排斥,因此,在其所生产的耽美文学、漫画中,女性人物往往只充当两种角色,即阻碍者与旁观者。在“耽美”世界中,“腐女”将“完美女性”驱逐出自己的领地,其本能的“厌女”情结,并非源自对“自然”女性的厌恶,而是一种对男权社会所定义的女性的深深憎恨。

耽美亚文化对同性恋爱的描摹,其背后投射的正是女性的欲望与情感,这既是对传统异性恋模式的叛离,又隐含着女性对男权的颠覆,正是这双重反叛令其受到主流文化的拒斥,也注定其无法通过传统媒介来得以传播。互联网的适时出现,为耽美亚文化提供了孕育滋生的土壤。网络去中心化的传播模式,以及匿名性、开放性与交互性等特点令“腐女”得以打破“沉默的螺旋”,在网络平台纵情创作,自我言说。同时,网络为“腐女”提供了畅所欲言的“次反公共领域”。

美国学者南茜·弗雷泽认为,“次反公共领域”由无法平等参与商议的从属性群体构成。在网络为“腐女”所构筑的“次反公共领域”中,反抗性质的爱情、同性恋与性别颠覆等被拦阻在公共领域议程之外的禁忌话题,在这种替代性“公共领域”中获得公共性,构成特有的女性话语,同时,也令爱好相同的“腐女”在专属领域内,抚慰彼此孤寂的魂灵,确立身份的认同。


2传播特点:传受一体与“通关密语”


“腐女”内在的欲望诉求与互联网技术的客观推动,令耽美亚文化得以兴盛繁荣,同时也令耽美亚文化的传播模式呈现出诸多特质。互联网为“腐女”提供了特有的“女性空间”,在此空间内,传统信息传播模式及关系结构被彻底重构,并呈现出一种动态、交替式的传播新形态。

一方面,互联网的“优点之一便是没有正式的过滤器或者传感器来限制可利用的信息类型”,一台电脑便能扩散无限信息,也能为普通“腐女”带来“技术赋权”。其彻底消除了传统媒介中无处不在的霸权压制,沉默的“腐女”得以自由上传自己创作的耽美小说、漫画,跃升为意见领袖,发出自己的声音。

另一方面,互联网所特有的交互性,改写了大众媒介单向传播模式中固定的传受关系,在基于该平台的耽美亚文化传播过程中,“腐女”集编码、解码等多种身份于一体,其既是耽美文本的创作者、传播者,又是他人作品的阅读者、接受者。在这一传播模式中,平凡的草根“腐女”成功夺取话语权,崛起为舆论领袖,而原本高高在上的舆论领袖也能走下神坛,与“粉丝”共同追逐自己喜爱的耽美作品,突破了传者与受众之间高高的壁垒,拉近了“腐女间的距离,通过这种密切关联,“腐女”在网络所构筑的“次反公共领域”上演一场又一场女性的话语狂欢。

前苏联学者巴赫金曾如是描述狂欢:“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抛在了一边,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特殊的狂欢式的关系:人与人之间自由自在亲切随意的接触”,这种平等自由不仅体现于舆论领袖与“粉丝”身份的随意转换,同时也体现在传者与受众的平等交流上。在这独属女性的领域,带有强制性的媒体被彻底剥离,“腐女”们不再是“魔弹论”下一击即倒的“靶子”,通过互联网,其话语权无限放大,并得以与作者平等交谈、发表看法,左右耽美文本的剧情走向,甚至可以在原有文本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

以2016 年在“腐女”社群中盛极一时的耽美小说《魔道祖师》为例,笔者在弹幕网站bilibili 输入关键词“魔道祖师”进行搜索,发现根据其小说改编创作的动画、视频高达109 部,而微博、贴吧中粉丝二次创作的小说、漫画更是不计其数。在此,耽美小说、漫画等各类耽美亚文化产物在网络空间中成为了公用品,受众可主动拿来,任意使用,创作属于自己的文化与艺术,从而满足其心理需求和个人喜好,成为真正的传播主体。

模糊的传受关系与自由平等的狂欢空间,不仅令“腐女”聚合成一个坚不可摧的联合阵营,同时还建构了一套属于“腐女”群体独有的语言符号系统。在“腐女”社群的传播体系中,“小攻”“小受”“搅基”等由“腐女”编写的词汇,成为“腐女”间身份认证的“通关密语”,她们借助这一系列特有的沟通符码开展群体传播,并以此作为区别“他者”的标识。耽美亚文化的专有语码为“腐女”社群构筑起一道天然屏障,保护她们不受外界侵害,自由地在安全的场域里共同想象男性。同时,“腐女”通过彼此间的文化认同达成战略共识,共同携手对抗主流文化的收编,并以此传达女性话语、女性诉求,婉转书写她们被现实所“阉割”的豪情壮志。


3传播效果:女性崛起与文本异化


网络建构的媒介环境为耽美亚文化提供了自我展现的平台,令其跃入大众视野。另一方面,强势汹涌的商业化浪潮与无孔不入的消费主义文化,令“利益至上”成为当今社会最强势的话语表达。在消费社会中,女性已然成为文化商品最重要的消费群体,其需求与喜好前所未有地被生产者认真对待,而这给耽美亚文化创造了向主流文化靠拢的契机。

耽美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合谋,首先便体现于影视屏幕中被“改写”的男性气质。“双性同体”是女性主义的理想之一,而“耽美”世界中的男性形象无疑与此目标接近。一方面,这些男性像女人一样五官精致、敏感细腻,然而,他们又同时体现着现实中男性果敢、担当的一面,且不需要依附于其余男性,其所散发的“中性”之美正是令“腐女”如痴如醉的魔力所在。纵观当今影视娱乐圈,无论是早年风靡亚洲的李准基、金希澈还是当下的“小鲜肉”鹿晗、吴亦凡,都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硬汉形象,精致的容颜、甜美的笑容,这些“中性”的美少年俨然皆是按照女性审美趣味建构的,是各类“耽美”文本中男性形象的真实再现,从而令男性成为被女性观看的“客体”,并在一定意义上改写了男权中心制度的版图。

同时,方兴未艾的耽美亚文化也对主流影视文本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收视率的驱使下,影视剧摒弃了宏大、宣教的陈旧叙事,并将目光投向那些适用于普罗大众的消费元素,一切以受众的喜好与诉求为出发点,已成为影视制作方的首要行为准则。2010 年,英剧《神探夏洛克》引发全球收视狂潮,而其中最令粉丝津津乐道的并非剧中离奇的案件,而是主角夏洛克与华生之间暧昧的互动。

同样,在国产剧中,这种“卖腐”现象也日渐盛行,《伪装者》中明楼与明诚之间超越主仆的深情厚谊、《琅琊榜》中梅长苏对靖王的默默付出,都成为生产者为博“美人一笑”,刻意放大的卖点。无论是《神探夏洛克》创造的收视奇迹还是《伪装者》《琅铘榜》的大获好评,其成功背后站着的正是一大批成功的女人,她们成功地推动着耽美亚文化向主流文化扩张,成功地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空间,同时也成功地言说着属于自己的话语。

 耽美亚文化的风行是女性群体崛起的表征,其文本背后所“隐形书写”的——对同性恋群体的接纳、对性别问题的关注等意识形态,无疑有助于提升民众的公民素质与道德素养。但在耽美亚文化的传播过程中,同样也出现了一些矫枉过正的情况,并对社会造成了一定的负面效应。

对情色场景的适度描写,是“腐女”追求两性平等的宣泄渠道之一,然而,随着消费主义对耽美亚文化的收编、侵蚀,这一现象却日渐泛滥。如今,无论是耽美小说、漫画还是广播剧,文本中皆充斥着大量色情描写,几乎沦为淫秽文化的传播容器。当这些直观且极具冲击力的文字、图像在新媒体平台上横行无阻,被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青少年面前时,其给未成年人的精神世界所造成的巨大破坏力与吞噬力是可想而知的。

进而观之,耽美亚文化天然便带有反抗性色彩。“粉都与从属阶层的文化品位休戚相关,尤其是与那些因性别、年龄、阶层和种族的任一组合而被去权化的人群之品位息息相关”。“腐女”的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痛苦写作,是一种对现实的不满与宣泄,而这种内心的苦闷与厌世情绪往往会直接映射到其生产创作的文本当中,使长期浸淫于此的受众受到其涵化,从而对社会整合造成不利影响。另一方面,各类耽美文本所书写的同性恋群体并非对现实的仿拟,而是一种被“腐女”所建构的“想象的客体”。在此,他们不过是满足“腐女”欲望、刺激“腐女”消费的“商品”。在“腐女”们的一片欢声笑语中,现实社会居于边缘地带的同性恋群体的声音依旧被淹没甚至消音。

在互联网缔造的“腐女”空间中,传统异性恋关系被解体、神圣男权制度被颠覆、单一传播模式被打破、主流文化工业也为此而转变,其以一种反叛的姿态,张扬着女性灵魂深处最真挚的渴望与企盼。然而,其在传播过程中同样出现了一些裂变与异化,模糊了耽美亚文化的目标指向与精神追求,对社会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因此,我们需要辩证看待耽美亚文化,既要肯定其对女性意识的推动作用,同时也要敏锐洞察其中潜藏的不安定因素,及时主动予以修复。

文章来源 |  周亦棋 李琦 传媒实验室原创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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