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讯 | 库尔提乌斯《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

《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

[德]恩斯特·R. 库尔提乌斯著，林振华译

浙江大学出版社，2017年

     述评     

这是一部内容丰赡的大部头名著，作者库尔提乌斯是德国杰出的近代语文学专家，他在这部代表作中总结了古典时期至于歌德时代欧洲文学的种种修辞现象的源流变化，从而引出对于中世纪拉丁文学传统的高度评价。这在二十世纪中期的西方中世纪文学研究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贡献。书中曾谦虚而又充满期待地引述历史学家特勒尔奇的话，“中世纪文化仍在等候出场时机”，并解释说，这是因为“它的拉丁文学尚待全面研究”。我们想起某些学者，几乎不识拉丁文，通过一两种常用近代语言范围内的参考文献就完成了欧洲中世纪文学史的著作或课程，这是何等的“蜜汁自信”啊。

库尔提乌斯

《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Europäische Literatur undlateinisches Mittelalte，1948年，1954年第二版）这部大书一直被认为比较难读，主要是引述文献的繁复和修辞例证的细微辨析令人生畏。但它要表述的大意其实并不难理解。如果要简略概括一下主旨，不妨先回忆吉尔伯特·海厄特《古典传统》（TheClassical Trandition，1949年）导言中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比喻：从前人们跋山涉水，亲临其境，才能辛苦地认识一小部分世界，而且好像登山者那样，近处的山峰对他们而言陡峭壮观，有些高山距离远了便无体会，于是可能会把很多精力浪费在不重要的地方（见王晨译本，第6页）。无独有偶，库尔提乌斯在他这部传世巨作开篇谈到欧洲文学的悠久传统时，也使用了旅行的隐喻，他说从荷马到歌德时间跨度达到了26个世纪，若只钻研其中的6、7个世纪，用各类手册和参考书来补充其他时代的内容，就好比旅行者只走完了从阿尔卑斯山到亚诺河的意大利，其他部分让旅行指南代劳。因此，未有全景的观察，不仅古人对他们自己时代的文学及其源流缺少充足认识，今天的专门家对于他自己所擅长的某时代之文学，研究出来的也都只是“种种现象”。借助史学的整体观及长时段连续性的视野，和语文学（Philologie，中译本多将之译作“文献学”）的文本考据方法，实现宏观与微观的统一，便是作者所追求的研究宗旨。这一点可从在后来德文第二版序言和英译本序言中采用的“高海拔航拍”一说得到印证。

德文第十一版书影

英译本封面

《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的德文初版问世时间比前揭《古典传统》早一年（1948），这两部书看起来一谈古典文学，一谈中世纪文学，然而实际上都是打通古今之作，且破除近代“国族文学”的疆域，树立一种“泛欧洲”的文学传统意识。所不同者，库尔提乌斯显然比海厄特更有雄心壮怀，《古典传统》只在开头两、三章提到了中世纪，便匆忙以但丁为过渡，欢快地迎来了文艺复兴运动，并且仍采用“黑暗时代”这样的名称。此前，哈斯金斯所著《十二世纪文艺复兴》（1927年），早充分证明了文艺复兴在中世纪里已有先声。而库尔提乌斯更进一步，把中世纪文学传统的重要性提高到与文艺复兴和古典时期相等同的地位上。他通过对于拉丁文学从古典传统到中世纪再到文艺复兴时期“新拉丁语”的传承，以征引浩繁的修辞学例证标明，中世纪拉丁文学是欧洲近代各国语言文学的无尽宝藏。比如“巴洛克”（被改称为“风格主义”，Manierismus）文学，哪里是十七世纪的产物，它的那些特征早就存在于古典和中世纪的所有时代里，西班牙全盛时期的“巴洛克”所有特征，都在中世纪的风格主义作品中被整合完备了。

中世纪文学装饰

从翻译角度说，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仍值得大力推荐。具有重要意义的学术著作之汉译，必然改变会挑战已有汉语学术圈子里面的很多陈腐话语，这是通过严谨认真的译者在测试原本表述语言之习惯和常识内涵的弹性时自然而然地产生的。此书的译者具备了十分可敬的严谨认真之精神，十分热心并努力地想要呈现出更详尽准确的内容。他在后记还追溯了国内关于此书的评述文献，提到了李奭学《中国晚明与欧洲文学》一书。实际上，李书从标题到全书构思上都深受《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的影响。况且，若没有库尔提乌斯导夫先路，我们又何曾可以意识到晚明来华耶稣会士口称古典证道故事，用的材料却是出自于中世纪拉丁文献的转述呢。更值得一提的是，译者的老师胡继华教授在长篇导读中把《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与同年问世的钱锺书《谈艺录》相提并论，并在脚注提到《管锥编》第一册（中华书局版）引此书两次。实则《管锥编》共引八次，也不算多，我在《容安馆札记》中进行的不完全检索已经找到几十处征引，而《手稿集》还有钱锺书抄读德文第二版的完整笔记，篇幅达110多页，又有抄读库尔提乌斯其他著作的笔记影印件或相关线索，这足以说明钱锺书“西学管锥编”计划中必然存在对于此书的更多借鉴，日后另外著文论述。

钱锺书抄录德文第二版笔记

此书本来还有二十五篇“案语”（Exkurse，占据全书三分之一篇幅），译者未能毕其功于一“册”。我们还得等他将来的续译。根据目前这个译本的学问功底和严谨程度，这番等待想必还是值得的。

（张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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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恩斯特·罗伯特·库尔提乌斯（Ernst Robert Curtius，1886-1956），德国文学研究家、语文学家、罗曼语专家。生于坦恩（Thann，在阿尔萨斯南部），祖父是著名的古代史专家及古典考古学家，恩斯特·库尔提乌斯（1814-1896），叔祖格奥尔格·库尔提乌斯也是一位饶有建树的古典语文学家。他早年在中立自由的大学城斯特拉斯堡就读于新教徒的人文中学，此后游历欧洲各地，尤其学得了流利的英语和法语。连续在德国多所大学求学、任教。1929年起，他在波恩大学担任罗曼语文学教授，直至退休。1956年逝世于罗马。他的著作包括：《当代法国文学先驱》（Die literarischen Wegbereiter des neuen Frankreich，1919）、《莫里斯·巴雷斯与法国民族主义的精神基础》（Maurice Barrès und die geistigen Grundlagen des französischen Nationalismus，1921）、《法国脑力工作者的工团主义》（Der Syndikalismus der Geistesarbeiter in Frankreich，1921）、《巴尔扎克》（1923）、《当代欧洲的法兰西精神》（Französischer Geist im neuen Europa，1925）、《詹姆斯·乔伊斯与他的尤利西斯》（James Joyce und sein Ulysses，1929）、《法兰西文明引论》（Die französische Kultur: eine Einführung，1931）、《岌岌可危的德国精神》（Deutscher Geist in Gefahr，1932）、《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1948）、《欧洲文学批评论集》（Kritische Essays zur europäischen Literatur，1950）、《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1952）、《二十世纪的法兰西精神》（Französischer Geist im 20. Jahrhundert，1952）等，身后刊布的遗稿或文集包括《读书丛札》（Büchertagebuch，1960）、《罗曼语文学论丛》（Gesammelte Aufsätze zur romanischen Philologie，1960）、《书信集》（1969）、《德法对话，1920-1950年》（Deutsch-französische Gespräche 1920 – 1950，1980，系与纪德等法国作家的通信集）、《友人通信集》（Freundesbriefe : 1922 – 1955，2015）、《半世纪书信选》（Briefe aus einem halben Jahrhundert : eine Auswahl，2015）等。其中《欧洲文学与拉丁中世纪》成为文学批评领域的经典之作，几十年来再版十几次，被译成多种语言，成为他最重要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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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中译本序言 1

中译本说明 2

中译本导读 6

指导原则 31

第一章　欧洲文学 1

第二章　拉丁中世纪 16

一、但丁与古代诗人 16

二、古代世界与近代世界 19

三、中世纪 20

四、拉丁中世纪 24

五、罗马尼阿 31

第三章　文学与教育 38

一、自由艺术 39

二、中世纪的“艺术”概念 42

三、语法 45

四、盎格鲁– 撒克逊研究与加洛林研究 50

五、课程作家 54

六、大学 61

七、名言警句与典型形象 64

第四章 修辞 70

一、修辞的地位 70

二、古代修辞 72

三、古代修辞体系 78

四、古罗马晚期 81

五、哲罗姆 83

六、奥古斯丁 84

七、卡西奥多鲁斯与伊西多尔 86

八、文书写作术 87

九、科维的维巴尔与索尔兹伯里的约翰 88

十、修辞、绘画、音乐 89

第五章 主题学 91

一、劝慰词的主题 92

二、历史的主题 96

三、故作谦虚 97

四、开篇的主题 100

五、结尾的主题 107

六、祈求自然 111

七、颠倒的世界 116

八、男孩与老翁 123

九、老妪与女孩 127

第六章　自然女神 132

一、从奥维德到克劳狄安 132

二、伯纳德· 西尔维斯特里斯 135

三、断袖之恋 141

四、里尔的阿兰 147

五、厄洛斯与道德 152

六、《玫瑰传奇》 156

第七章　隐喻学 162

一、航海隐喻 162

二、人物隐喻 167

三、食物隐喻 174

四、身体隐喻 176

五、剧场隐喻 178

第八章　诗歌与修辞 187

一、古代诗学 187

二、诗歌与散文 190

三、中世纪风格系统 191

四、中世纪诗歌中的法律演说、政治演说与颂赞演说 199

五、难以言表的主题 206

六、超越 209

七、同辈颂 214

第九章　英雄与君主 217

一、英雄主义 217

二、荷马的英雄 221

三、维吉尔 224

四、古代晚期与中世纪 227

五、赞美君主 229

六、文功与武功 232

七、灵魂高尚 234

八、美 236

第十章　理想风景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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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异域动植物 239

二、希腊诗歌 241

三、维吉尔 250

四、描绘自然的修辞学需要 254

五、树丛 255

六、乐土 256

七、史诗风景 263

第十一章　诗歌与哲学 267

一、荷马与寓意 267

二、诗歌与哲学 272

三、古代晚期异教的哲学 275

四、哲学与基督教 277

第十二章　诗歌与神学 281

一、但丁与乔瓦尼· 德尔· 维吉利奥 281

二、穆萨托 282

三、但丁的自我阐释 290

四、彼得拉克与薄伽丘 295

第十三章　缪斯女神 299

第十四章　古典主义 325

一、体裁与作者名录 325

二、“古人”与“今人” 329

三、基督教正典之形成 335

四、中世纪正典 340

五、近代正典之形成 346

第十五章　风格主义 357

一、古典主义与风格主义 357

二、修辞与风格主义 359

三、形式风格主义 376

四、要点回顾 394

五、讽刺短诗与讥诮风格 395

六、巴尔塔萨· 葛拉西安 397

第十六章　书籍的象征意义 409

一、歌德论转义 409

二、希腊 411

三、罗马 417

四、《圣经》 420

五、中世纪早期 421

六、中世纪盛期 426

七、自然之书 432

八、但丁 441

九、莎士比亚 453

十、西方与东方 470

第十七章　但丁 479

一、一流作家但丁 479

二、但丁与拉丁文学 483

三、《神曲》与文学体裁 491

四、《神曲》的典型人物 497

五、《神曲》的全体角色 501

六、神话与预言 510

七、但丁与中世纪 517

第十八章　后记 520

一、全书回顾 520

二、民族文学的发端 524

三、思想与形式 530

四、连续性 535

五、模仿与创造 542

文献说明与缩写提示 549

附录一　西方思想的中世纪基础 555

附录二 《拉丁中世纪与欧洲文学论著》序 570

附录三　德文版初版序言 574

附录四　德文版第二版序言 575

附录五　英译本作者序言 578

附录六　2013版英译本导读 582

附录七　文献学与思辨——拉丁语、中世纪与欧洲传统 591

附录八　库尔提乌斯的思想与《欧洲文学与拉丁

中世纪》的诞生 597

附录九 库尔提乌斯与中世纪拉丁研究 659

附录十　库尔提乌斯著作一览 683

译后记 684

索引 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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