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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要看AV | 杨殳

杨殳 枪稿 2019-04-07


进入2018,也就意味了贴着“00后”标签的成年人自此开始陆续出厂。


相比前几代人,00后在明面上接受的性教育仍然疲弱有限,而那些暗戳戳的良莠不齐琳琅满目的盗版AV,也依旧会是他们真正的性启蒙自学教材。


与此同时,在全球一体的清教徒气氛里,今年的中国互联网大公司年会,终于第一次缺少了日本AV女优的身影。


可是,苍老师订婚,引来中国网民海啸般的关注及祝福,说明很多东西是不可能被官方意志左右的。毕竟,即使是那个最歇斯底里的浩劫十年,也是手抄本《少女之心》走红全国的时代。


性和人性,都不可能真的被压抑。




我们为什么要看AV


文 |杨殳


作者简介:杨殳[shū],一个神经衰弱的大叔,看书,看片,吃药丸,三位一体。穿马甲写作为生,兴奋的时候一日千里,丧逼的时候一泻千里,最擅长的写法是离题万里,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古今中外药物说明书。



大三那年某个深夜,室友A从床上惊坐而起,朗声说到:睡不着——看个A片吧


他翻身下床,穿着三角裤呆坐桌前,摁开电脑,接上音箱,打开一部欧洲A片。


我与另两名室友正打CS。一时间,寝室里枪火声、爆炸声、浪叫声交织。


十分钟后,A站起身,抚胸长吁一口,点头说不错。随后抄起纸卷,进了厕所。关门之前,他伸出脑袋:


“可别进来。我撸一撸。”


时至今日,我依旧难忘他淡然如菊的神态,也依旧对他心怀敬意和感激。


彼时彼刻,是一个年轻人突破了多年禁锢——在那之前,我们从未用这么坦荡的方式对待过性和AV。

如果“性”不是不洁的,那么AV也不应该是不洁的


少年时期,我曾多次遭遇这样的提问:你看过黄片吗?


语气和眼神都意味深长。


提问中有时夹杂品行批判和挑衅,有时又像胆怯羞涩的提议。总之,隐秘而肮脏,堕落又快乐。


21世纪伊始,AV这一专业词汇尚未普及。我们习惯叫黄片儿、黄色录像、黄带子、毛片儿、带色儿的、夫妻片儿,或者更老派的说法——生活片儿。


自从看了几部海外出产的优质作品,我就喜欢上了看生活片儿。


这种基于科技、艺术和工业的娱乐产品,是现代文明下的高级趣味

曾经,关锦鹏的《愈快乐愈堕落》也曾被当成“生活片”


我知道,凡提到AV,触发的会是一连串肮脏的联想——□ □ □ □ □ □(此处省去2046字)。


为何如此?因为AV是禁忌。有禁忌就有压抑,压抑了就饥不择食,就什么肮脏都能爆发出来。


初中时,我经常偷偷翻看一本叫《青年科学》的小杂志,上头会有几页广告文章,推销一种药物,专治男女青年手淫。文章常采用第一人称的读者来信形式,在描写完如何手淫之后,列举种种生理心理病症,进而导致成绩一落千丈高考落榜。


简直深谙受众心理,挖掘到了核心诉求。可惜的是,我每次都把这些广告故事和泳装挂历一起用,当做打飞机的组合套装。没有影像可看的年代,那真是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之后,是罪恶、悔恨、恐慌和空虚。


这种隐秘的性快感混杂着罪恶感,是一代又一代中国青少年的终极困扰。

《青年科学》,大概是这样的画风


十五年前,我就读的城乡结合部高中,要求学生每日五点起床念书,深夜十一点方能睡觉。课堂上常常东倒西歪一大片。


某日,班主任训话,点名批评打瞌睡的同学:大好青春,不抓紧读书,没事儿怎么总是打瞌睡?


言辞间充满痛彻心扉之惑,他坚信自己的推理:打瞌睡是坏学生的主动选择——你为何不头悬梁锥刺股?


这是禁欲主义的苦行教育,身体从来不重要。困乏了就打瞌睡,是来自生理欲望的呼唤,当然要反对——更别提性欲了。


但身体需要回归自己,对吧?我们当然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好看的。这不是纵欲,是基本需求。


因此——看A片是打开身体禁忌,唤醒生命意识,理解欣赏性,放下罪恶空虚,不再猥琐阴暗,让自己更快乐,为何不看?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作者D·H·劳伦斯在上个世纪初曾这样歌颂性冲动——


“尽管我们可能会竭力装出别的样子,但事实上,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愿意有节制地唤起自己的性意识。因为它温暖我们,激励我们,就像阴郁日子里的阳光一样。”

D·H·劳伦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坦然地看A片,不妨看作是从禁欲教育里解放自己的第一步。相信你和我一样,不想以偷偷摸摸地方式对待美好的性。


用D·H·劳伦斯的话讲,我们要“把自己年轻的裸体从长辈们那令人窒息、充满色情的地下角落里拯救出来”


进一步讲,看A片甚至就该是正常现代性文化的一部分


按照现代性学观念,性(Sexuality)除了生物学意义,还包含性别认同、性身份、 性取向、性爱倾向、情感依恋等


性爱不只是“插入”,还有幻想、欲望、 信仰、 态度、 价值、 行为、 实践、 角色等内容。


性社会学家潘绥铭在《性之变:21世纪中国人的性生活》一书中说,看A片,不但让日常生活更快乐,还能增加想象力。他的调查数据显示,“看黄”的人更愿意尝试新的生活方式,寻求未曾体验过的东西。


若说性欲本身是初级动物本能,“看黄”,就是超越了本能的高级能力。


“看黄”引发犯罪?潘绥铭说,这是个初级的推理错误——按照这个逻辑,每个强奸犯都喝过水,喝水能引发强奸罪

潘绥铭 《性之变:21世纪中国人的性生活》


反之,“看黄”引发“不适”,是因为由来已久的文化不适


自古,性在中国社会都是功能性的:繁殖子孙胜过性爱欢愉,夫妻恩爱打赢浪漫爱情。


就连君子不齿的淫书中,也往往将性爱与战争作比,或以采补之说为理论,终归不是件轻松快乐的事


上个世纪初新文化运动一番“反封建”,总算打破了一点禁锢。1949年到1979年之间,“存天理,灭人欲”的观念却又借尸还魂,无性文化在那些年达到巅峰。


开放初期的牛仔裤和邓丽君,到如今信息全球(半)同步的AV文化,我们可以坦然享受性爱了吗?


“戒色吧”的崛起说明了一切。中国青年内心的焦灼,烧出了一派新禁欲主义的亚文化。


在移动互联网的大潮里,戒色组织高举“远离邪淫,珍爱生命”的旗帜,线上线下全面进攻,大有救国救种之势。


童年性教育的缺失和成人世界的保守压制,中国青年扭曲的身体和灵魂依然在“压抑-释放-空虚-压抑”的轮回中焦虑。借用历史学家孙隆基的话讲,这份焦虑源自“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


在这个结构中,中国人是没有“个体”的,从出生起,就笼罩在社会、国家和集体的权威之下。


中国男孩,对应传宗接代;中国女孩,对应前面那个男孩;中国家庭,对应的是祖宗;中国家族,对应的是社会。


这种文化设计了半熟的人格,一个人永远是在功能性的人伦中存在,无需独立成长,也不可能独立成长。

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中,中国人是没有“个体”的


生命本能兀自旺盛成长,却毫无“私人”世界,这就有了痛苦的戏剧张力。


冯唐小说《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里,男主角压抑爱欲到极点,最终崩盘,跑到女主家门口脱裤子表白,就是这种戏剧表现。


我看A片多年,也算有过见识,但至今仍不免在看片时心生优越,有种叛逆的快感。其实这事儿当如吃喝拉撒般平常,没什么了不起。是我少了平常心,缺什么补什么。


因此——看A片是挣脱文化禁锢,追求独立人格,享有私生活权利,不再压抑畏缩,让自己更自由,为何不看?


若从科学层面讲,性欲乃本能,如潮起潮落,本应顺应疏导,消灭压制于生理心理都有害无益。


郑渊洁曾写过一个叫《巴拉娜》的故事,有种病毒通过电脑传播,看了图片的人都会感染,症状是“想什么就干干什么”,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走在街上看见别人的好东西,上去就抢,不惜杀了人也要抢到手。办公室里瞧见女同事,动了瞬间念头,上去就扑,不惜强奸也要发泄欲望。


这个假设,是说日常压抑的人一旦彻底服从欲望,回归了兽性。人类文明是什么?最重要的成分就是理性。理性地思考,理性地幻想,理性地快乐。


A片的存在,和以往文明中所有情色文化都是创造性地疏导动物本能,是文明产物。


因此——看A片是超越低级兽性,理性管理欲望,彰显人性的高贵,不再野蛮暴力,让世界更文明,为何不看?


即便抛开上述理由,我依然有畅想A片的理由。


有得道者曰:男欢女爱是世间极乐,其中藏有佛法奥义。此言不虚,因为享受性爱的时间里,往往心间只见当下,无未来过往的忧虑,是心无旁骛的正念所在。


看A片,正是此种修行。

人生处处是修行


身为中国青年,我极度向往独立成长,看重有边界的自由,并向往极乐的平静。既然中国人自己在家看A片已不再犯法,这岂不是个好时代的开端 ?


因此——为何要看A片,本就不该是个问题。


问题应该是:如何正确地看A片?——此事日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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