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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托罗封王,怪力乱封神

2018-03-06 爱梅莉 枪稿


五年内,奥斯卡给三个墨西哥裔导演发了四尊最佳导演小金人。


潮起潮落,好莱坞导演界的龙头棍,从比利·怀德、恩斯特·刘别谦的德奥派,经过科波拉、斯科塞斯的意大利帮,如今,交到了德尔·托罗、阿方索·卡隆、伊纳里图·冈萨雷斯一系的手中。


陀螺凭借自己最拿手的怪物复古科幻类型,在第90届奥斯卡上登顶,标志着一个新纪元的开端:传统优质/严肃电影对现实主义的排他性崇拜,正在动摇,而超现实主义,已经登堂入室。




吉尔莫·德尔·托罗:我买单


文 |爱梅莉


作者简介:有着校园情结的女博士,女性主义电影研究者,游走状态中的大学副教授,喜欢简单生活的逃跑主义者。



吉尔莫·德尔·托罗终于捧回了他的最佳导演小金人。


同在这个典礼上,胖胖的陀螺(影迷对他的昵称)还曾捧着胖胖的巨型面包,跑出去看望街对面影院正在看电影的观众,就如同胖胖的希区柯克怀抱墩墩的大提琴一样,相映成趣。


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奖励的是陀螺在《水形物语》里的导演能力,不过,陀螺获奖,又还真不仅仅靠这一部《水形物语》。奥斯卡导演奖向来也综合考虑了获奖者以往的艺术成就。

陀螺,身型最圆润的奥斯卡最佳导演


某种意义上,一个导演一生只拍一部电影。


这“一部电影”就是他所有影片背后近乎不变的、深层的东西:一以贯之的主题、某种重复的电影技巧、萦绕不去的场景、反复出现的色调、甚至一些貌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它们赋予了所有作品一种可以明确辨识的风格特性与“个人签名”。


陀螺的电影从1993年银幕处女作《魔鬼银爪》开始,就在奇幻题材、恐怖元素与表现主义风格上一路狂奔。但他可不仅仅是一个B级片的炮制者,他善于杂糅类型,调和出微妙的复调色彩和极富张力的美学特质,让他的影片既暗黑又绚丽、既现实又超现实,既冷峻又温暖,既暴力又优雅,既复古又未来。

陀螺处女作《魔鬼银爪》剧照


这位墨西哥裔、现年53岁的脸上仍然挂着婴儿肥的导演曾经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和我一起吃饭,我会抢着买单,当然我会吃掉大部分的菜!我做电影也是这样,我买单,但大部分为我而做”。


的确如此,他不仅是导演、编剧,也做监制、制片,还尤其擅长特效化妆。这使得他能够在电影这个工业化的集体创作过程中最大限度地排除“噪音”,实现对内容与视觉形式的深度掌控。


具体来讲,陀螺的“个性签名”究竟有哪些奇特元素?


怪物永远的朋友


陀螺电影永远少不了怪兽或幽灵,《水形物语》中的鱼人,《猩红山峰》中的幽灵,《环太平洋》中的海底巨兽,《潘神的迷宫》中的羊男、精灵以及灰白怪等,不一而足。

陀螺与羊男亲密合影


这些怪物视觉上极富想象力和原创性,不是童话故事里用来吓人的道具,而是具有关乎主题的隐喻性。


《猩红山峰》对于这一点具有相当直白的自陈。女主人公伊迪丝爱好写作,在19世纪女作家还备受歧视的年代,她的作品总是被编辑提忠告:女作家不要写恐怖鬼故事,还是写浪漫爱情故事。伊迪丝回答“这不是鬼故事,只是故事里有鬼。这些鬼是‘过往’的一种隐喻。”影片要说的就是,我们不是被鬼魂纠缠,而是被历史纠缠,那些没有解决的过往就像幽灵一样,纠缠着我们现有的生活。

《猩红山峰》中爱写鬼故事的伊迪丝


《水形物语》中的鱼人,是对异类和“他者”的隐喻。女主人公是做清洁工的哑女,她最好的朋友,同性恋画家和黑人女工,都是边缘人士,是主流之外的他者。影片通过跨物种的被禁忌的恋情,探触到了主流对异类的不宽容。


正如陀螺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的感言,他是一个移民。这一身份会使得他对于被压抑的“他者”抱有更多的敏感和同情。当他从墨西哥来到好莱坞,在拍摄《秘密客》(1997)期间,就曾经遭受过在当时声名显赫、而时下臭名昭著的因为性骚扰招致全球MeToo运动的哈维·韦恩斯坦之弟鲍勃的欺压。陀螺痛恨为韦恩斯坦兄弟工作的那段经历。于是他拍出了反抗。

《水形物语》是对异类和他者的隐喻


浓烈的视觉特征


陀螺电影具有强烈的视觉风格,形式即内容。对于陀螺而言,视觉本身就是叙事。


具体来说,陀螺偏爱哥特场景、大机器社会景观、黑色电影照明风格、红绿蓝色彩。它们和叙事水乳交融,营造出迷人的表现主义风格。


这些视觉元素具有内在的密切关联,从源头上可以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的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它是欧洲第一次艺术电影运动中的重要一支,偏爱幻想、恐怖题材,哥特式场景,明暗对比强烈,画面常常有浓重的阴影,强调主观情绪,阴森恐怖。

感受一下这浓烈的哥特氛围


《水形物语》的内景融合了哥特建筑与机器社会的元素,封闭的实验室、高大的拱门、冰冷的大型机器设备等,在硬光源的照明下具有压抑而恐怖的效果。在《猩红山峰》中,荒漠古堡则是典型的哥特建筑,庞大高耸,华丽破落,古宅屋顶有个巨大的破洞,雪花从空中呼啸着飞旋而下,诡秘凄美。在《环太平洋》中,人类发明的对抗海底巨兽的大型战机,充满了各种神秘恐怖的大机器景观。


在色彩上,陀螺偏爱红、绿、蓝三色。《水形物语》中,女主人公与鱼怪以蓝绿色为主色调,无论是女主人公的服装,还是她的生活内景,比如墙壁、瓷砖是绿色,甚至女主人公吃的食物,如看电视时吃的绿色果冻,以及画家从他暗恋的服务生店里买回来的柠檬派都是绿色的。


影片开场的那个唯美梦幻的海水充盈的镜头段落更是蓝绿色。而偶然的红色和主色调相得益彰,比如女主人公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红色的霓虹灯闪耀过这位“无声的公主”的脸庞,映衬出爱情状态中的她无比浪漫美好。在《猩红山峰》中,红色则是极富视觉冲击力和表现力的主色彩。

弥散在视觉图景中的浪漫


女中豪杰


陀螺电影大多是动作片、科幻片、灾难片、恐怖片,让人惊叹迷惑的是这些传统上盛产厌女症、直男癌以及有毒男性气质的类型电影,在陀螺手里,却轻轻松松就翻版变奏出了一系列另类的、复杂的女权主义的女性角色。


传统的动作片、恐怖片或灾难片中的女主人公们都是年轻漂亮、纯真无邪、随时会晕过去的、脆弱的、期待拯救的被动欲望客体,她们不需要行动,只需要等待。陀螺电影完全打碎了这种性别陈词滥调。


《水形物语》的女主人公Elisa一出场就嘲弄了主流男性中心的标准。她是行动者和拯救者,勇敢地对抗残暴的上司,救出了恋人。

Elisa在片中是行动者和拯救者


《猩红山峰》中伊迪丝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她对写作和阅读的兴趣超过对男孩的兴趣。她清醒地意识到性别歧视,为了被公正地对待,她到父亲的办公室用打字机打出手稿,掩藏因为书写暴露的女性化字体而被编辑轻视。


影片中的男性人物基本上是无用的,伊迪丝的父亲没有起到保护女儿的职责,他力图斩断女儿危险的恋情,结果适得其反,不仅造成罗密欧朱丽叶式的热恋,还丢了自己的性命。当伊迪丝远嫁他乡,深陷危机四伏的古堡,她面对鬼魂,并没有真正的害怕;发现丈夫与姐姐的乱伦,愤怒但并没有崩溃。她还依靠智慧和勇气发现了诸多过去的真相。当从故乡赶来救她的青梅竹马,还没有带她出古堡就自己受了伤,最终还是靠伊迪丝杀死坏人才救出了男孩。

伊迪丝则是智慧和勇气的化身


《潘神的迷宫》也是一部为女性赋权的电影,它击中了法西斯主义父权制。剧中有三位女性人物,小女孩奥菲莉亚、奥菲莉亚的妈妈以及女管家,她们三个人也分别意味着被男权社会赋予的三种价值:生孩子的机器、孩子和照顾者。奥菲莉亚的妈妈对身为法西斯军官的第二任丈夫被动顺从,可是她越来越虚弱无力。在叙事表层,母亲因为怀孕而生病,而在深层次上也意味着女性对男权的盲目臣服导致更深的自我剥夺。奥菲莉亚弄脏了母亲为她精心准备的聚会礼服,象征着小女孩对“漂亮的被观看的客体”的拒绝。


在影片最高潮的情节点,当奥菲莉亚抱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婴儿弟弟,来到那个废弃的迷宫,一直作为精神之父的羊神要求她杀死婴儿,才能打开地下世界的通道,她原本是地下王国的公主。奥菲莉亚最终拒绝了这一命令,这种不服从让她最终通过了羊神给她的三大考验。

奥菲莉亚的不服从让她最终通过考验


在陀螺的其他影片如《环太平洋》、甚至最早的银幕长片《魔鬼银爪》中都能找到类似女主人公。


陀螺说,他愿意拥抱女权主义。因为这能促使他塑造更加复杂的、多面向的、有趣的女主人公。而那种可怕的充满了男权刻板印记的女性角色,别说行动,可能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对于胖子陀螺,女权主义或者女权主义者是不是也可以来个熊抱祝贺?

陀螺,一位女权主义者


总之,从《潘神的迷宫》开始,陀螺就独特地凭借着此前不上档次的奇幻电影的类型,抵达了优质电影的彼岸,让魔幻现实主义在崇尚写实及历史质感的欧美主流电影、即奥斯卡系电影界异军突起,从此有了正经的一席之地。《水形物语》在第90届奥斯卡上大胜,则是对他其人的肯定,也是对新时代新类型电影的认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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