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女子图鉴
71届戛纳影展正如火如荼。
而第70届戛纳入围片《路过未来》才刚刚开始公映，且只限全国艺术电影联盟的那1000块银幕。
优质文艺片在今天的中国市场，大抵都逃不过这样的待遇（当然，这或许强过“院线一日游”）。
这部李睿珺导演的新作，就像他片中的主角那样命运多舛、羞涩而又坚韧，令人动容。
《路过未来》：底层女工生存画卷
文|Zazie
作者介绍：一个聊天时总在采访，聚会时总在挖掘选题的有毒编辑。
《北京女子图鉴》之后，又来了《上海女子图鉴》。
聚焦社会各阶层、各类型的女性，成了中国影视界的新风尚。
而《路过未来》，则是一份另类而真实的“深圳女子图鉴”，早在一年前即问世。
不过，它讲述的是不是白领丽人，而是底层的打工女性。
深圳：现代魔多
1979年，深圳建市。2004年，深圳成为全国首个无农村无农民的城市。
无历史，无根基，无土地，无血肉，深圳像是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现代魔多。
对外地人来说，“富士康”和“三和大神”大概是这座城市最奇诡的两张名片。
前者令人想到邪恶的资本主义血汗工厂，后者则是民众对抗式的“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的窃·格瓦拉·新兴躺尸亚文化。
富士康的压榨剥削和不可能打工文化诡异并存
镀金的资本家和讨生活的工人，构成了这座城市最基本的底色。
在这里，有着中国现代化和城市化进程中最撕扯的生命经验。
而女工，正好意味着双重边缘。既是经济秩序的边缘，也是性别秩序的边缘。
赤裸的生命
《路过未来》主要呈现了一个宿舍中年轻女工的生活，她们出身、性格、经历各异，却有一个共同之处——贩卖身体。
杨耀婷（杨子珊）为了在深圳买房，把返乡的父母接回来，只得通过冒着健康风险去给医药公司试药来赚钱。
耀婷的好友李倩（王婷），则一心想着整容，通过装扮自己的身体，在婚姻市场上捞得一个金龟婿，来实现阶层跃升。
影片中的女性都是劳工阶级
无论是试药、整容，还是在工厂流水线上打工，都指向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身体是她们唯一的资本。
而这种资本不像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它无法积累，只能被掠夺和消耗，而且会随着时间不可逆转地贬值——这便是最赤裸的生命状态，是人一切悲剧的根源。
这两位正值青春芳华的女工，尽管各自抱着新自由主义竞争社会所许诺的上升幻梦，但却双双香消玉殒。耀婷因试药和过劳损毁了身体（几乎无法治愈），李倩则因小诊所整容失败而丧命。
现实给她们的暴击让她们无力面对当下，
也粉碎了对未来的希望
身体被榨干，梦想碎落在逐梦之路，还未来得及生活，就被判死刑。
不光未来不属于她们，当下也不属于，甚至过去也不属于。
无家的游子
无家可归大概是这部影片呈现得最有力的一部分。
这里的“家”包含两层含义，一层是过去土生土长的家乡，另一层是当下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从两个层面上讲，她们都是被无情抛弃的人。
影片一开始便是返乡。
被榨干劳动力的老一辈选择归乡，却发现故乡成他乡
耀婷在深圳打了半辈子工的父母，因劳力已被榨干，无力再生活于这座物价高涨的城市。他们为这座城市的建设贡献了青春和血汗，却因社保缺失，最终被城市无情抛弃，就像被榨干了汁水的果渣。
而家乡过去肥美的沃土，如今也在高速发展的现代化进程中，失去了“家”这一象征着安稳的文化和心理内涵。各路包工头开发商卷土而来，歇身之地早已不在。
像耀婷这样的城市打工女性，更是生活在毫无归属感的真空之中，离家太久的她，早已跟家乡的风土人情格格不入，只能在深圳一条路走到黑。
耀婷对买房的执着是对融入这座城市的渴望
对买房的渴求，实际上是渴求归属，渴求安稳，渴求一处形式上的立足之地以填补内心的不安。然而这座城市却并没有给赤裸无产的她以立足的机会。
而李倩对婚姻的渴望，亦是如此。对于女性来说，婚姻似乎是一条上升的捷径，然而这仅仅是一条饮鸩止渴的捷径。
把婚姻视作交换，就意味着女性需要以最年轻、纯洁、貌美的身体和相貌去获取处于社会上游的男性的经济保护。而身体又是最低级的资本，走这条路就意味着她们不得不将自己送入这场利益交换中的下风位置。
李倩不断整容是对一步实现阶级跃升的渴望
然而，总有人欺骗你，你能驾驭婚姻，比如，拥有出众的美貌。这句话相当于，为你的身体投资更多吧。这显然是一重陷阱，投资身体仅仅是一个消费的无底洞。
“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这种利益交换式婚姻并不会给人带来真正的安全感，而是关于安全的幻梦。
真正的安全感，不光来自于稳定的生活，更来自于人与人之间深刻的情感联结。
姐妹情谊
当然，影片中还有一星人间暖意，那便是这些女工之间的深厚情谊。
除了耀婷和李倩，宿舍中还有一位年长大姐（李勤勤）。
如果说两位年轻女性代表着两类底层女性群体的上升幻梦——靠自己和靠男人，那么这位大姐则在这种基于虚幻未来的期待之外，提供了一个更当下、更有血有肉的生活视角。
三人的友谊灰暗的现实有了一些暖意
大姐的朴实善良把三个人紧紧抓在一起。耀婷生病她安慰，李倩缺钱是她出，她要跟丈夫相会，两位年轻姑娘也很识趣地把宿舍让给她。三人生活中处处流出绝望之外的温暖和幽默。
上升的幻梦在不断诱惑她们损毁当下的身体和生活，献祭给这座冰冷城市的未来，而唯有情谊是影片中最具建设意义的部分，也是三位女性生命中散发出微光的时刻。
只可惜，影片里这份珍贵情谊的建设力量，远远跟不上现实的损毁。
好心肠的大姐面对两个小姐妹的悲剧，最终爱莫能助。
《路过未来》是近年国产电影中描绘女性比较真诚的作品。而且，导演李睿珺选择展现女工这样相对边缘的群体，为当代女性生活图景拼上了缺失的一块。
过去很多国产片中，女性都仅仅作为一个平面的剧情推动器而存在（《港囧》《绣春刀》等都在此列），我们看不到她们的生命经验，看不到她们的心路历程，也看不到任何复杂的现实勾勒。
不过，最近一年，情况有所好转，比如，去年豆瓣华语片十佳中，竟有一半是女主电影。
2017豆瓣华语片十佳中女性题材瞩目
排在前两位的《嘉年华》和《相爱相亲》都是女导演拍摄的女性题材电影。
银幕上出现了越来越丰富多元的中国女性形象，也展现了更多真实有味的女性生活。
《路过未来》的深圳女子图鉴，又何尝不是所有在大城市中漂泊的底层女性画卷？
影片中被现实压得无法喘息的耀婷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影像或许无法直接改变现实，但它以情感打开了介入现实的可能性，打开了真实女性生活的大门。
THE END
赠票名单
寂静之地
飞飞不会飞，莫斯，夏日久长，白歌，TalentK ，旺一年，SUN，淡如水，花花世界的花，Iain，'c_'，黑白格子，AliyoLiu，凌霄之狂，回到过去，nicer，彭先森，摆渡，maybe，Shirley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
相关回顾：
工作事宜请联络微信：paperbullet
© 版权所有 未经许可 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