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矿工--绿灰蝶

“ 打从鸿志老师图里得知了绿灰蝶与栀子的关系，便对栀子生了坏心眼儿。公园里栀子不少，但绿灰蝶却少见，我基本是抱着等中奖的心态。没想到事情意外地顺利，隔天就有了收获。有意思的是发现虫的位置，恰合了花友们口中的定律：洗手间旁，通常有宝。哈哈，朴素的真理。”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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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3月，春天，公园的洗手间前，几丛栀子含苞待放。城里的栀子多是重瓣的白蟾，开起来大朵好看，既素雅又芬芳。然而怀璧其罪，总有人辣手催花。摧的还不只是花，要和枝一起折了，于是栀子不开还好，一开，就断臂残肢。

但今天我不是惜花人，只盼着花有虫来吃。花在门前列了两行，完整得让人失望。惊喜出现在最近门前（qi wei）的一株，它的许多骨朵上都有一个孔，细的如针眼，粗的如油笔芯儿，分布还比较密集，基本就在相邻的花朵上，有的花上还残留着卵壳，看起来，有虫来访了。

我决定从孔最大的花朵入手，毕竟孔越大虫龄越老，以后喂养的时间就越短，少超心。但栀子的花梗甚粗，犹豫要不要掏剪刀，没想到那花异常的脆弱，轻轻一碰就掉落，徒留花萼在枝头。花萼下的子房也奇怪，中空，像蛀过的大梁，难怪不结实。

将带孔的花剥了四五个，并无虫子，且骨朵还实沉，虽然被咬出一个倒L形孔道，但余下的花瓣都在。如此算是巢粮俱在了，那虫子都去哪儿了？

在剥得快失去斗志时，一只小虫惊见花中，橙头黑身子的，正是鸿志同款！

小样，我可找到你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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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

带一只末龄虫回家，顺带捎上它未吃尽的花瓣、几个带孔的骨朵，接下来不过就是看它啃几日花瓣、然后化蛹、接着羽化了。蝴蝶的事儿就是这么简单，我自信地认为。

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最直接的就是：它绝食了。搁它面前的花瓣它一星星都不啃，只努力地想把自己装进花瓣的凹缺中，弄得我很愧疚曝光了它。到群里询问对策，有人发问：它吃花的吗？

问得我一个激灵。从表象上看，栀子当时还是骨朵，自然只能是吃花了。但是想起那实沉的花瓣与空心的子房，突然有点心虚。搬出蝴蝶书来一翻：它竟然是吃果实的！难怪行山时所见的栀子果上常有孔洞，原来都是它的杰作。

思路一转，疑问便成了线索，引导我走向答案。难怪那小虫不吃花瓣，难怪那花朵如此易落，难怪那子房都像空房梁，原来这虫子的目标是果实的妈妈：雌蕊，它费力地咬穿那层叠的花瓣，只为啃食那被护卫其中的柱头与子房。虽然重瓣的白蟾并不能结出橙红的栀子果，但依然有栀子家肥厚的花柱和下位子房啊，这口感，这营养，一定比青涩的花瓣好上许多。

虽然通往成功的路上重重阻挠，但努力总是有回报的，这是个好教案啊，不是吗？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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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

接下来了麻烦是：它越狱了！因为小看了它的行动能力，我只在盒子上覆了一层保鲜膜。第二天一早它竟失踪了。盒子里残留着花瓣与几个骨朵，骨朵上的孔都是针眼级的，完全不可能塞下它，它肯定是出走了。它是怎么成功的呢？是我大意没封严？还是它自己掀了顶？

因为急着寻找破坏了现场，也无法破案，但在微博上看到一个记录，说绿灰蝶的幼虫牙口甚好，能啃穿餐盒！遂想起那被洞穿的层层花瓣，只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逝者不可追，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寄于几个带孔的骨朵了。虽然我一点也没底，但从概率上说还是可能。毕竟孔小虫就小，一个雌蕊足以安顿它许久，好吃好住的，空巢的概率不大。

果然，很快我就见到一条小虫，它缓缓地爬出不远又缓缓地回去，它竟然，它竟然是出来拉屎的！

多讲究的小虫啊。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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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井盖

隔几日往盒里扔些骨朵补充口粮，现在，我有了收盲盒的感觉。我不知道盒子里有几条虫，也不知道它们在哪朵花里，但我知道它们在，不只一只，且在一天天长大。发布信息的是那些大小不一的粪粒以及日益增多的带孔花骨朵。有时候也能看到那小小的身影，茫茫然地在骨朵间穿梭，迂回的路线看起来全无头绪，神奇的是，最终都能各据一孔。

稍长大些后，它们似乎有了领地意识，拉屎也不再出远门，而是将尾部往孔外一伸，排出了事。休息的时候会用尾部堵住洞口，像是在对外宣告：私人领地，请勿进入。为了完成这一行为，它们甚至进化出了相应的结构。如果你留心看幼虫的尾部，会发现它竟然是扁平的、还圆形带雕花，简直就是移动的井盖嘛。

井盖的发现给了我一些启示，从此结论：那些大门洞开且脱落的花朵已是废墟，只管与屎一起铲掉。扔掉那些废墟前我会剖开检视，以验证那幼虫的轨迹。那些被剖开的花朵截面都相似，一条横向通道通向骨朵中心，再在柱头位置下切，直沉到子房深处。幼虫此时的生活方式很像一名矿工，且包揽了全部工序，寻矿、挖矿、维护矿坑，处理矿渣，一切都系于一身。

厉害了，我的虫。

只是井盖理论有时也会失手，有一日竟从花中剖出一只蛹来，原来那蛹不只会巢于子房中。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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蛹

养过一些鳞翅目幼虫后发现，虫宝们对预蛹地的选择总是慎之又慎，它们会在饲养盒里暴走，像一个个挑剔的买手 ，但饲养盒的环境限制了它们的选择，最终它们都会接受现实，随遇而安。

我眼皮下那只是活生生的例子。它在预蛹前花了漫长的时间在盒子中逡巡，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它想回到旧坑还是另辟一新矿，为了减少它的干扰项，我去除了多余的骨朵，只留下几个孔洞较大的和一朵完好的供选择，它最终的选择却让我大跌眼镜，不在旧巢，也未挖新矿，竟是在两朵花的夹缝中。栀子的花萼有骨质的棱状突起，两朵花萼间的间隙恰构成了天然的矿洞，这机智，也是没SAY了。

和常见的灰蝶蛹一样，绿灰蝶的蛹也小巧简洁，像个灰朴朴的鼓豆粒。若细心看，会看到那系于腰上的丝线和化蛹前褪下的旧衣裳。在经历了漫长的捉迷藏过程后，这样一个袒露的蛹让我欢喜，因为，哼哼，这下你再没得藏！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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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

十天以后，眼皮子底下那个蛹完成羽化。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绿灰蝶，它的色彩让人惊叹。整体是粉绿色的，有少少的黑白点缀。它在枝头垂着翅，那翅已舒展但尚无力飞翔，风吹起它衣带般的尾突，乍现出它暗褐的正面，它全身一点闪亮都无，但依然那么好看，特别的柔和，特别的温润，像雾岚中的柳烟，那正是春天的色彩。

后来盒子里有了另一只蝶，也不知道它曾藏身于哪个未被拆迁的矿洞。因为发现较晚，它的飞行能力已强，揭开盒盖里便一个猛子扑了出来，落在阳台的落地窗上。它以俯冲的姿势望向我，拒绝我引导它的手指，我只得敞开门窗，任它飞翔。

它的离去留给我小小的遗憾，因为在查询中得知，绿灰蝶的成虫雌雄略异，可以尾突区别：有着镶白边尾突的是雌性（正是那柔和如柳色的一只），而雄性的尾突是黑色，仅在顶端有一小白点。

我忘了给那男孩拍张证件照。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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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满

几天后的儿童乐园，我看见了一只绿灰蝶，习惯性地，我叫它：我养的那只。它的翅膀有些残破，但有着黑底白端的尾突，正是个倔强的男孩。

虫友们的绿灰蝶也相继出炉，在longer的相册中，我看到了男孩的另一面。原来绿灰蝶的雄蝶正面不是灰褐，而是有大块的蓝色耀斑。这耀斑是它的雄性魅力所在，遗憾的是，我不是雌蝶。

不怕伤害你，我喜欢那垂着白色衣带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