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514】豬年只求歇一刻

香港名嘴 2022-10-13

豬年不能忘記「西遊記」中的一頭豬神：豬八戒。

豬八戒在「西遊記」中，雖名「悟能」，向佛之心最為無能不凈，皆因對俗世的色痴，念念不忘，去到高老莊，見到莊主女兒漂亮，欲招女婿，幾乎就沒份取西經。

豬八戒這個寓言型的角色（Allegory），代表人性中對物質色相未能停止的追求。

21 世紀，人類進入 AI 人工智能時代，工業革命帶來的資本主義剝削、貧富懸殊問題尚未解決，又出現 5G 和人面辨識的監控高科技，令其擴大豬八戒式貪慾，因為他們認為可任意剝奪全球人口包括西方國家的私隱與行蹤自由。

另一方面，一百年前，提出的mz與科學。mz固然尚未交卷，而科學也未能形成理性邏輯的思考。今日，公認陷入信仰真空。

然而傳統文化，以「西遊記」的豐富內涵，本來並非信仰真空。佛學由唐僧取經，傳自印度，又東渡日本。在西方的高科技和消費主義迷信的紛亂時代，世界最需要的，除了西方大師級的哲學家，就是遠東本來中日印三國，可以舉行一個佛學與生活的文化論壇，由佛教中吸取符合 21 世紀生活的精粹，與西方高科技結合。

佛家相信世間生滅相續，遷流不倚。世間的一切物質刺激人的本性慾望，組成「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形合眼耳鼻舌身意等「六身」。

此一「雙六法則」即構成全球物質消費主義的豬八戒貪慾活動基礎。搶購名牌、沉迷美食、紅酒魚子醬、鮑魚海蔘、穿山甲娃娃魚、禾花雀，凡此皆出自六根的色相追求，而令人性在六塵的自助餐消費中迷失。

縱有億萬家財，亦破財告終；享盡榮華富貴，最終卻不慎繫於囚室監獄；六根與生俱來，六塵亦隨根虛妄，佛家對人生的要求只是在迷惘的消費生活中，尋找一片寧靜，包括不要那麼快的生活節奏，一切只求歇一刻。

楞嚴經一言道破：「歇即菩提」。靜下來片刻，能思考一下，即能悟道。

如今日的美國總統杜林普，天天發推特，日日遭遇鬥爭。其敵人不但是國內的傳媒、民主黨、指摘其通俄門的國會，還有歐洲，甚至被他在貿易上不斷相逼的加拿大、日本、南韓。俄羅斯更不待言。

由政治的現實世界，杜林普在清理前朝留下的積習和地雷。但佛家認為：無休無止的衝突，究非人間正途。當然，杜林普固樂於尋鬥，強人最新的講話也不斷強調「鬥爭」。兩相不遏，世界何來和平？

將佛家的道理與 21 世紀消費生活結合，一個「遏」字可引伸為：停止使用手機片刻；停止舉手機 Selfie 或濫拍照片於一瞬；停止回應手機群組中來回傳遞的垃圾資訊。

「繼續」不是問題，「停止」才是智慧。停下來、靜一刻、芸芸蒼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即使農曆新年，香港的年宵市場也人流洶湧，購物消費從未停止，只不過由平時衣食消費的 Shopping，變成買年花、買年糕、買各種手信。

先求片刻的停遏，不求大恆的寂靜。寂靜大恆涅槃，是最終的解脫，即由生命中完全解放，不再返回生死輪迴之中。這一點，只有極少數高僧做得到。

大寂固難，小遏卻很容易。豬年來臨，新年願望，就是希望這個世界，能稍作遏停，靜一下，退一步，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