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艺术中的手足印记(一):理念世界的入口
《手印图卷》一,九世纪,敦煌
大英博物馆
《手印图卷》二,九世纪,敦煌
大英博物馆
《手印图卷》三,九世纪,敦煌
大英博物馆
《手印图卷》四,九世纪,敦煌
大英博物馆
《手印图卷》一,11-12世纪,天台宗
京都青莲院
《手印图卷》二,11-12世纪,天台宗
京都青莲院
《手印图卷》三,11-12世纪,天台宗
京都青莲院
《手印图卷》四,11-12世纪,天台宗
京都青莲院
学术界常对这两个画卷进行对比研究。大英博物馆所藏的这幅九世纪的《敦煌手印图卷》角落处写有藏文“善”(དགེ་)字样。该图或用于指导修行,或用于造像指南。有学者将其称为“一份简洁而清晰的有关手印的草稿图”,可能仅供僧团内部去传阅和学习。藏于日本京都青莲院的图卷则明确用于指导修行,其间的所有手印均有文字说明。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18世纪
纽约鲁宾博物馆
局部:六世达赖喇嘛
局部:掌印
局部:足印
与象征修行与哲学理念的“手印”不同,掌印和足印的出现与佛教的“圣物崇拜”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早期佛教艺术中,“圣足印”被认为是象征佛陀肉身(生命印记)的图符,是“无偶像”崇拜下的象征物。而在喜马拉雅和西藏地区,身体产生的印记不仅与个体崇拜有关;更重要的是,这些源于已逝肉身的图像背后蕴藏着的是藏区特殊的教法传承和权力关系。
上图中六世达赖(ཚངས་དབྱངས་རྒྱ་མཚོ་;1683-1706/1746))的身体印记和图像铭文不仅说明了他作为瑜伽修士和“道次第”传承者的宗教身份(手足印上的法轮图案)。自五世达赖喇嘛以来,达赖世系的身体印记与藏区的政治秩序之间也有着紧密的联系(更为直观的印章)。
一. 何为手印(मुद्रा/ཕྱག་རྒྱ་)?
鸟儿们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讯息,一个足以吸引它们的指令。手臂慢慢地挥动,手掌伸向天空并最终落到身前。随着这一切的开始,身体成为了投射理念世界的工具,而修行者似乎忘却了他所处的此时此地。这种在旁人看来如此戏剧化的表达,其背后呈现的却是修行者的誓言与决心。这决心是如此地坚定,以至于种种姿态背后的佛学哲理与修行品质都清晰地表达了出来。最终,鸟儿们不受控制地飞向此地,它们甘愿成为圣哲的追随者。这位通过手印的变化吸引到鸟儿的圣哲叫“齐琼译师”(ཁྱེའུ་ཆུང་ལོ་ཙཱ་བ་;九世纪),他也是莲花生大师的二十五位弟子(王臣二十五尊)之一。在藏文典籍中,这种有关手印的情节还有很多。
《齐琼译师》,19世纪,雪谦档案馆
“手印”通常具有四个相互关联的概念:肉体层面的手势(一种“语言”),修行层面的理念,仪式层面的情感(通常是取悦式的)和空间层面的圆满。梵文中的手印(मुद्रा;Mudrā)一词,其最初的词源便是“密封之物”(通常理解为印章;mud-)和“可取悦的”(mudaṃ)。该词在随后的发展中,不断强调”密封之物“背后有关标记和空间封闭的含义;而“手印”指明了手部姿态作为真理(神灵-教义)标记的作用,并在双手创造的封闭空间中以此模仿或取悦神灵(形成具有特殊愿的关系)。
需要注意的是,在南亚传统的部分瑜伽修行中,除了手之外的身体其他部分也可以作为印记(如喉舌和生殖器等);而在佛教语境中手印也只是“身密”(本尊的身体印契)中的一种。
《四位圣母》,九世纪中期
卡瑙杰考古博物馆
藏文中将手印称之为“phyag-rgya”(ཕྱག་རྒྱ་),是作为“印”的尊称。除此之外,另一个相关的词汇为“lag-barda”(ལག་བརྡ་;手势);该词源于梵文词汇“手”(हस्त;Hasta)。在第一世蒋贡康珠仁波切(བློ་གྲོས་མཐའ་ཡས་;1813-1899)的著作中,“phyag-rgya”指代表特定教理的手势印记,而“lag-barda”指神灵的一切手部动作(如持物的手势和舞蹈动作)。总的来说,非手印的一切手部动作都被称为手势来区分不同。此外,“掌印”(ཕྱག་རྗེས་)和“足印”(ཞབས་རྗེས་)作为不同于手印的概念,我将在下一篇文章中具体说明。
《迦腻色伽王一世金币》,二世纪
大英博物馆
金币背面为佛陀施护法印的立像
旁边用古希腊文写下“佛陀”(ΒΟΔΔΟ;Boddo)
《佛陀》,5世纪,勒克瑙邦立博物馆
基座的两尊佛像施禅定印,而主佛施护法印
这两种手印是早期佛教造像中最早出现的两种手印
《大成就者匝兰达拉》,18世纪,私人藏品
匝兰达拉(ཛ་ལནྡྷ་ར་)展现独特的瑜伽身姿
并用双手构建三角空间(身口意)
三角空间象征着空性无二
该手势也被称为“空行母手印”(མཁའ་འགྲོའི་ཕྱག་རྒྱ་)
二. 种种手印之间
《因陀罗神》,17世纪,尼泊尔
私人藏品
因陀罗神施承诺印
表示接受愿望之意
《女性供养人》,18世纪,尼泊尔
纽约鲁宾博物馆
供养人施合十印(顶礼)
表示尊敬与供养之意
《十一面千手观音菩萨》,12世纪
私人藏品
观音菩萨施合十印
表示守护佛法和加持众生之意
藏区画作中常在掌心合十处绘有如意宝贝
当我们谈及各类手印的内涵与分类时,不可避免地需要了解以下三种情况:1. 南亚其他宗教的手印和佛教手印的形式虽源自一脉,但其在定义与内涵上存在较大的差异(哲理与情景);2. 建立一个囊括所有手印(单就佛教手印)的目录是很难完成的,因为相同形式的手印在不同主尊的图像与仪轨中含义不尽相同(如不同主尊的“八供”手印);3. 一些专属于某个宗教人物的手势在典籍中并未明确分类,但仍被归类为手印(部分大成就者和教派祖师的手印)。
《米拉日巴尊者》,17世纪
私人藏品
咏唱道歌的手势
《帕当巴桑杰》,16世纪
私人藏品
领悟奥义的瑜伽士手势
佛教中第一组重要的手印为“佛陀五手印”(释迦五印),即施予印(वरद मुद्रा/མཆོག་སྦྱིན་གྱི་ཕྱག་རྒྱ་),说法印(धर्मचक्र मुद्रा/ཆོས་ཀྱི་འཁོར་ལོའི་ཕྱག་རྒྱ་/法轮印),触地印(भूमिस्पर्श मुद्रा/ས་གནོན་པའི་ཕྱག་རྒྱ་),禅定印(ध्यान मुद्रा/མཉམ་བཞག་ཕྱག་རྒྱ་)和护法印(अभय मुद्रा/མི་འཇིག་པའི་ཕྱག་རྒྱ་/无畏印)。这些手印分别对应了佛陀生命中五个重要的时刻与五种显像。其中护法印,施予印和触地印为右手印,而说法印和禅定印(或左手)为双手印。
《释迦牟尼佛》,13世纪
私人藏品
佛祖双手施说法印
象征鹿野苑初转法轮
当密教传统在南亚开始流行时,佛教也相对应地产生了符合密教语境的“五佛无印”(རིགས་ལྔའི་ཕྱག་རྒྱ་)。“五佛五印”基于“释伽五印”而进一步丰富了手印的呈现手法:1.右手五指象征五佛(方便法门),而左手五指象征五佛母(智慧空性);2.五指对应“五佛五色”的原则并依存各自的种子字。“五佛五印”分别为东方不动如来行触地印(食指-蓝),西方阿弥陀佛行禅定印(无名指-红),北方不空成就佛行护法印(小拇指-绿),南方宝生如来行施予印(中指-黄)和中央大日如来行说法印(拇指-白)。
《大日如来佛》,14世纪
纽约鲁宾博物馆
局部:说法印
《普明大日如来佛》,14世纪
Sandor P. Fuss收藏
局部:大圆满手印
(बोध्यङ्गिकमुद्रा/བྱང་ཆུབ་མཆོག་གི་ཕྱག་རྒྱ་)
此为大日如来的特色手印
聚集五佛于一处
在大部分的佛教典籍中,常用手印共有一百零八种,而主要手印又有三十六种之多。除去上述几种核心手印外,本文再例举几个常见又特殊的手印以方便大家进一步学习与研究。虽然笔者在文中说明了手印分类的不确定性,但仍有两种简单的分类方式可以供大家参考:1.根据主尊仪轨在“四续部”中的位置来区别手印(尤其是在无上瑜珈部中);2. 根据善相与凶相的事业不同来区别手印。
《龙王佛》,15世纪,私人藏品
该佛拥有专属的点指印(ལག་ཐིག་ཕྱག་རྒྱ་)
《白度母》,15世纪,私人藏品
白度母右手行施予印
而左手持莲花并行施依印(སྐྱབས་སྦྱིན་གྱི་ཕྱག་རྒྱ་)
点指成圈具有方便与智慧相结合之意
《红威罗瓦金刚》,13世纪,私人藏品
胸前交叉为殊胜三界印(ཧུམ་མཛད་ཀྱི་ཕྱག་རྒྱ་)
表达佛法遍胜三界之意
《金刚手菩萨》,18世纪
纽约鲁宾博物馆
局部:降魔印(འབྱུང་པོ་འདུལ་བྱེད་ཀྱི་ཕྱག་རྒྱ་)
《凶相神手印图册》,18世纪,私人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