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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卧底的朝鲜教书史

凭海观潮A 2020-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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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鲜教书,会是一种什么体验?演讲过程中,金苏琪老师一直眼含泪水。当她帮助学生理解像“真相”和“批判性思维”这些概念时,她也叩问自己:教导这些学生去寻求真相会置他们于险境吗?


在TED做演讲分享的金苏琪

2011年,金正日在世的最后6个月期间,我在朝鲜当卧底。我在韩国出生长大,朝鲜的敌国,我居住在美国,朝鲜的另一个敌国。

自从2002年,我访问朝鲜数次。我认识到,如果要写出它任何的内涵,或者想要越过政权的宣传,去深度了解这个国度,唯一的办法就是沉浸其中。于是,我充当老师和传教士的角色,生活在平壤的一个全男子大学。

平壤科技大学是福音派基督徒和政权领导人联合创办的,为了教育朝鲜精英的子孙。禁止传教,因为在朝鲜这是一个死罪。学校里有270名男生,有望成为未来的领导者,统治全球最孤立,残酷的独裁国家。当我到达时,他们就是我的学生们了。


平壤科技大学

2011是非常特殊的一年,因为是朝鲜原伟大领袖金日成的诞辰100周年。为了庆祝这个场合,朝鲜政权关闭了所有的大学,并且派学生去实地宣传。朝鲜大肆赞扬的思想:他们是世界上最强大和富强的国家。我的学生是唯一幸免的人。

朝鲜是古拉格(前苏联囚禁营),却冒充一个国家。那里的一切都是赞扬伟大领袖的,每一本书,每一篇报道,每一首歌,每一个电视节目——都只有一个话题。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山脉上刻着他的口号,每一个市民每时每刻都戴着伟大领袖的徽章,朝鲜的日历甚至都是从金日成的诞辰算起。

学校就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监狱,却冒充是一个校园。老师只能在守卫伴随的团体出游,才能离开学校。即使是这样,我们的旅行也仅限于被批准的庆祝伟大领袖的国家纪念碑。学生不允许离开校园或者与家长沟通,每天的安排都是精心计划好的,任何的空闲时间都被用来纪念他们的伟大领袖。教案都必须被朝鲜部门批准,每节课都被记录汇报,每一个房间都被窃听,每一个对话都会被人听到,每一个空间和间隙都被金日成和金正日的肖像填满,朝鲜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如此。

我们被禁止讨论外面的世界,作为研究科学和科技的学生,很多主修计算机专业,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互联网的存在,他们从未听说过马克·扎克伯格或者史蒂夫·乔布斯。脸谱网,推特——他们全然不知,我也不能告诉他们。

我去那里寻求真相,但是你又从何开始呢?当整个国家的思想,我的学生日常面对的现实,甚至我在大学的职位全都建立在谎言上?

我先和学生们做了一个游戏,我们玩“真相和谎言”。一个人志愿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另一个学生需要猜这句话是真相还是谎言。有一次,我的一个学生写道:“我去年到中国去度假。”每个人都大喊:“说谎!”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朝鲜人是从来不能离开他们的国家的,即使是在朝鲜旅游,也需要一个通行证。

我希望这个游戏能让我看出学生的真面目,因为他们经常轻易地撒谎,无论是关于他们伟大领袖的虚构的成就,还是声称他们在五年级克隆了一只兔子。真相和谎言的区别对他们来说很含糊,我过了一段时间才能分辨出不同类型的谎言,他们撒谎去隐藏他们的统治系统。有时,他们被灌输谎言,只是重复他们听到的话,或者,有时候,他们习惯性地撒谎。但是如果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谎言,我们怎么能指望他们去改变呢?

接下来,我试图教他们写论文。但是,这几乎不可能。论文需要每个人构思得出自己的论点,并且运用证据写出论据去证明观点。然而,这些学生的思维从来都是被命令的,他们也一直服从。在他们的世界里,批判性思维是不允许的。

我每周的作业是让他们写一封信,可以写给任何人。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提笔开始写信给妈妈,朋友,女友。尽管这都只是作业,这些信也从来不会到收件人的手中,我的学生开始慢慢地展现出他们的内心感受。他们写道他们对一切的格式化忍无可忍了,他们很担心自己的未来。在那些信中,他们很少提到他们的伟大领袖。

我整天和学生们相处,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我经常称他们“绅士”,这让他们暗笑。他们谈到女生就很害羞,我逐渐喜欢我的学生。看到他们打开心扉,哪怕就那么一点点,都十分地感人。

但是总感觉怪怪的,生活在他们世界中的几个月期间,我经常在想,知道真相会不会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我十分想告诉他们真相,关于他们的国家以及外面的世界。阿拉伯青年正在把他们腐败的政权翻得底朝天,凭靠着社交媒体的力量,除了朝鲜,全世界的人们都通过互联网彼此相连,终究不是全世界的人能够这样。

但是对他们而言,真相是危险的,鼓励他们寻求真相就是把他们处于危险境地,他们可能会遭到迫害,他们可能会被痛苦折磨。

当你不能随意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你就会擅长读出潜在的含义,在我的一个学生的信件中,他写道他懂得为什么我说他们是“绅士”,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平和地面对生活。

2011年的12月份,我在朝鲜的最后一天,金正日的死讯被公布了,他们的世界破碎了。我没有正式地告别就走了,但是我觉得他们知道我为他们感到伤心。

金正日去世

在我快要离开之前,一个学生告诉我,“老师,我们从来没有认为你和我们是不同的。我们的境遇不同,但是你和我们都一样。我们想让您知道我们一直把您看做我们的一份子。”

今天,如果我能写一封信回复我的学生们,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告诉他们:“亲爱的绅士们,我上次见到你们已经是3年前了,现在你们肯定已经过了22、23岁。

在最后一堂课上,我问你们有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你们唯一的心愿,唯一问我的一件事。在我们一起度过的几个月中,就是让我用朝鲜语跟你们对话一次。我到那里去教你们英语,你们知道这是不允许的。

但是我懂得你们想分享我们母语的纽带,我称你们为“绅士”,但是我不知道在金正恩统治的残忍的朝鲜,性情温和是否是一件好事。我不想你们引领一场革命,让别的年轻人去做吧。

世界可能会鼓励,甚至期待朝鲜的跃进。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做任何冒险的事,因为我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总有人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不想去想象你们可能会有怎样的遭遇,如果我所做的事启发了你,我宁愿你们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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