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军军属回忆录——她嫁给了共和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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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语：这样的回忆录亲切平和，没有金戈铁马，烟火气里映射出先辈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1926年4月20日出生。外公原在黄岩拥有店铺和船队，后船队遇土匪打劫，生意没落后去世。母亲的大伯因没有后代，在去世前将遗产过继给了母亲家。
母亲参军前在台州地区师范学校（现为台州学院）学生。1949年9月在台州参加21军。同年参加文化教育学习班（简称文干班）1队。1950年5月毕业后分到183团当文教。1951年1月19日与父亲结婚，1951年调二十军174团军事处干部科参加抗美援朝，1953年回国。1955年在南京转业，随军家属至今。
母亲的家乡——黄岩，位于浙江黄金海岸线中部，东界椒江区、路桥区，南与温岭市、乐清市接壤，西邻仙居县、永嘉县，北连临海市，距杭州207公里。黄岩农业素有“黄岩熟，台州足”的誉称。农业以种植水稻、柑橘为主，特产黄岩蜜橘驰名中外，为世界柑橘始祖之一，东魁杨梅、枇杷和荸荠等名特优水果，其中东魁杨梅大如乒乓球，堪称珍果。
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说家乡是鱼米之乡，海产品丰富。黄岩蜜橘和杨梅又大又甜，每家都种。卖的时候都是用篮子装着卖。而且江浙一带的人勤劳、富裕，大部分家庭都让儿女接受教育。
因此。从小到大，每次吃橘子时母亲都会说：“我们家的蜜橘好甜呀！”一吃海鲜时就会说：“我们家的带鱼这么宽……”。想起那黄岩蜜橘，到现在我一想起还流口水，但真真的黄岩蜜橘至今还是没尝过。
放弃学业报名参军
1949年8月，陆军第21军军部，在军长滕海清、政委汤光恢率领下，由温州移驻临海——北崮山，八仙岩一带，全面指挥解放温州、台州作战。这也是历史上罕见的军一级机关进驻临海城关。母亲当时正在离家乡黄岩五、六十里的台州市师范学校读一年级。
1949年9月21军军部进驻临海县后。先后到各个中学、师范，号召有知识的青年男女学生入伍。各大、中学校的学生积极响应，母亲放弃了学业，隐瞒了外婆，在学校报名参加了解放军。这样，母亲在共和国成立前成为了一名共和国的军人。
文干班的学员
同年参加21军文化教育学习班（简称文干班）1队学员。
文干班有六个队。共有67名学员。男女集中学习、分开集中住宿。军事化的训练非常严格，训练的科目也很多。每天早上5点就起床出操。当时正值隆冬季节，鼻子和手冻得生痛。每星期天都要进行会操比赛，比赛后进行评比。
更艰苦的还是台州到奉化的负重行军。一路上有不少掉队的，当地居民都说：“平时看你们女兵挺神气的，行军起来就一副狼狈样”。同时也很同情她们。就这样部队打到哪，文干班就跟到哪。
到达营地后的三件事：“挑水泡、泡脚、敷药”，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又要继续行军。母亲是平脚板又有夜盲症，晚上行军一脚高、一脚低的看不见，每次都要比别人走得慢。一到晚上，战友们都早早进入了梦乡，她却老是睡不着。但无论多艰苦，最终还是咬着牙坚持完成了训练。
文干班的文体活动
训练、行军中也有快乐的可以放松心情的时候。文干班大部分是大、中学生。很多学员在学校时都是文体爱好者。
军长滕海清最喜好蓝球，会打篮球的学员每到一处都和当地学校和单位联系好比赛时间。一到当地完成训练任务后，就安排蓝球比赛。每次比赛滕军长都准时和文干班的的学员、当地居民一起观看比赛。
文艺演出也是必不可少的，时任61师师长胡炜，特别喜欢看师文工团演的《白毛女》。吴旸演白毛女，每场演出胡炜师长必到。于是他俩的爱情就在这《白毛女》的场场演出中慢慢滋生。
经过7个月的紧张训练，大部分学员拿到了毕业证。但训练过程中也淘汰了部分曾在国民党部队干过、近视眼或走路姿势不对、训练科目不合格的学员。
团里来了一批文化兵
经过7个月的学习和训练，母亲从“文干班”拿到了毕业证书。1950年5月毕业后分配到183团教导队当文教。负责文化教育和宣传工作，母亲因有文化歌唱得好，一到团里就成为文艺骨干。自己编写剧本，自编、自导，组织团里战士演出。团里领导很满意，又因毛笔字写得好，团里会议室、食堂的大小标语都是她写的。
母亲回忆说：“团里的食堂很大，团领导、机关干部、战士都在一起就餐，属于人群聚集的地方，那些大小标语贴的特别醒目”。干部、战士一边就餐一边议论：“这标语字写得那么好，是谁写的？”也许那时父亲也悄悄的在注意和打听母亲的情况，是否爱情就在那时悄悄蒙发？
1950年7月21军正准备召开第二届英模大会，母亲负责收集和整理英模的事迹和材料。在收集材料过程中认识了许多21军英模，包括二级人民英雄莫昌富，也就是我的父亲。
而这些英雄们后来都成为母亲的领导和战友。包括：刘正昌、魏尚友、王连生、姜先仁等21军第二届人民英雄。到现在她还能清楚的记得他们的名字。还向我打听他们的情况。
向文化大进军
1950年初，21军开展了“向文化大进军”活动。营连战士集中上课。重点扫盲，当时团以上干部采取“一对一”的方式教学。有文化的女战士都被“分配”给各师、团级干部教授文化。另一方面用意也是为了解决团级干部的婚姻问题。
母亲当时被团宣传干事“分配”给时任61师183团副团长的父亲。负责教授文化。
当时母亲接受组织交给的任务后，拿出师范生的教学方法认真的教。父亲出身于贫农家庭，在部队虽然学过文化，但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所以学起来也非常认真。有一次团宣传干事找母亲谈话问工作和教学情况：“莫团长学得怎么样”？母亲很认真的汇报说：“他学习很认真，进步得比较快，就是字写得太潦草了”。
一次组织安排的特殊探亲
有一天上课时莫团长问：“你参军这么久了，黄岩离温岭只有四十多公里这么近，你想回家看看吗”？母亲当兵时没和家里讲，当兵后虽然离家近也没回去过，不知部队又要开拔到哪，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去看外婆。就回答说：“想呀”！
于是组织上经研究决定：派团警卫排排长一同陪母亲去探亲。排长背着枪陪着母亲来到黄岩。回到家后母亲和姥姥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警卫排排长在家里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到当地政府详细了解了情况。探亲结束后又陪同母亲回到了部队。
回到团部后，警卫排排长向师领导胡炜师长、团里汇报。得出结论是：“家庭成份是没落地主。哥哥、妹妹都参加了革命。政审通过，可以交往并发展恋爱关系”！这时的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结婚多年后听父亲回忆起说：“警卫排排长当时是带着任务去的”。母亲这时才知道。
赴朝前的婚礼
1951年1月20军在朝鲜伤亡比较大，21军从各师、团抽调干部、战士编到20军补充支援。当时181团团长到卫生队治病，父亲就被21军抽调到朝鲜参战。
出征前，师、团领导提出要求把婚事先办了。开始母亲自己还年青，想多为党工作争取早日入党。不想这么早结婚，但考虑是组织的决定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出征前的1月19日，在师、团的主持下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办了两桌丰盛的酒席。军长腾海清、61师胡炜师长、团里领导、战友都来祝贺。当天，团干事还为他们照了很多相片。1月27日出征当天，父亲与21军全体赴朝参战的181团战友们在光荣门下照下了这一珍贵的照片。
前排最醒目的就是父亲
请您浏览这些图片，他们年青、威武的英姿一个个栩栩如生，他们高大的身影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如果他们能活着回到祖国，活到今天。回故当年的历史，将会有怎样的感慨？
与赴朝的21军干部合影
1月27日，结婚只有7天的父亲告别新婚的母亲，离开战斗和工作了13年的21军，与21军抽调的83名干部.2160名战士组成志愿军团一起赴朝参战。部队后归志愿军战编二团，3月编入20军五八师174团，父亲任团长。
父亲一到朝鲜就投入了紧张的战斗。同年母亲也赴朝在20军五八师174团团部工作。
1953年由于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多次负伤。坑道内潮湿寒冷，枪伤和胸口肺部伤口发作，风湿导致风湿病心脏病。母亲在潮湿的坑道里边工作边陪伴着父亲。他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完成了各项任务。1953年3月21军赴朝参战接替20军。父母回到祖国，从此母亲又开始了与父亲在和平年代的军旅生活。
后记
今年的8月14日，是父亲离世整整34年。34年来母亲和我们五兄妹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中的父亲住在九江171医院宽敞明亮的新高干病房。我们赶去看他，看到他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听到的总是永远模糊不清的回答。仿佛只是感到父亲还在人间。住在他生前一直盼望的171医院新落成的高干病房。这只是父亲—— 一个共和国的英雄生前的一个小小的愿望，我们做子女的怎能忍心去打扰他？
1972年母亲在上海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早上八点四十分又拔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母亲清脆夹杂着浙江方言的“普通话”。今天，母女间又要谈起那母亲不愿回忆的往事。回忆那激情的岁月,母亲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的。以至于空中的对话延续了数月。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母亲的回忆却是那么清晰。让我有了更多的“激情”。
回忆为父亲上课时的情景，母亲说：父亲当时剃个光头，感觉怪怪的，也没多看几眼。也许是母亲认真的教学，父亲的文化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1955年在南京军事学院上学时，门门功课都考取5分。别的学员节假日都要补习功课，而父亲带着母亲拖着大哥抱着二哥到南京中山陵等地游玩了。1957年姐姐出生后父亲更是喜欢疼爱，带着一家游遍南京城。
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几年虽然学习任务重，但也是父亲最快乐、最开心的几年。1959年毕业后父亲还被评为全优学员，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我想，父亲的聪明好学和母亲的言传身教密不可分。总结过去在战争年代，父亲就是因为没有文化知识而错过了许多机会。而有了母亲后，母亲又是成了他的终身文化老师。
回忆与父亲的婚姻，母亲说：尽管她和她的一家亲人，有四人先后参加革命,但早年都因家庭出身问题受到许多不公正的待遇.母亲甚至终止了她喜爱的文艺和文教工作。但遇到了父亲，正是有了父亲这个坚实的臂膀,任何困难都能克服。谈到了父亲的为人,并与父亲从想识到后来结婚，直到父亲1976年8月14日因病去世。母亲与父亲整整在一起相守生活了26年多。她从来不后悔。她说总结父亲：“艰苦朴素、以身作则、工作踏实、作风正派”。这是战友们和母亲对他的评价。
母亲今年已八十四周岁了。身体还算好，只是眼睛不好。每天早、中、晚都选择性的收看电视。她还特别介绍我看《百家论坛》。说古今中外有多少文人志士蒙受不白之冤，多想想他们，就不觉得冤。要以感恩的心来对待生活。这就是我的母亲—— 一个共和国的军人！我会为她而感到自豪！！
作者:霞妹 2010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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