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结束了，我们错过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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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只看好电影不定期专访知名导演、演员作者 | 江潮
《五个扑水的少年》在国庆档两部大片的夹缝中生存，排片率只有可怜的4.1%，像极了影片中的主角少年们，与现实多方力量斡旋，虽力量悬殊，但敢拼搏、有冲劲。
市场的冷暖并不等于影片质量的高低。
诚心而论，《五个扑水的少年》值得一看。
观影过程中影厅里的时常响起的笑声是最好的证明。而豆瓣评分从10月1日开分的6.9一路攀升，到10月6日升至7.3分，超过7.0分的《我和我的父辈》。
《五个扑水的少年》讲的是五个普通的高中男生，在误打误撞进入男子花样游泳队（下称“男花泳队”）之后，经历了从想退队、到主动训练、但不被支持还惨遭解散、最后力争参赛并惊艳所有人的故事。
从日版同名电影改编而来，故事虽然俗套，但导演借用本土化叙事拉近了和观众之间的心理距离。
高中校园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而笑点与泪点无缝衔接的叙事技巧，也为观众带来了惊喜。
在故事的结局，主角光环并没有让五个少年的人生变得熠熠发光，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普通。
但因为他们的努力，令学校和家长们对于男子花样游泳这一冷门体育项目改观，向世人宣告：男生也可以练花样游泳而且可以做的很好，以行动打破了某种刻板的偏见。
这五个少年，也在青春期的一个夏天里，也收获了“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的答案。
如果你想在国庆的尾巴，享受完献礼国庆的《长津湖》《我和我的父辈》这两部主旋律大餐之后，收获一些发自内心的笑声和欢乐，以及一些来自热血青春故事的感动，《五个扑水的少年》这部青春片值得一看。
最难得是真诚，且不乏趣味与惊喜。
它是大餐之后的薄荷糖，有点冲，有点清爽，沁人心脾。
翻拍没翻车
《五个扑水的少年》，原版是日本导演矢口史靖自编自导的电影，目前豆瓣评分8.4，位列“评分最高运动片”榜单第八名。
中国翻拍，要如何打破青春片“翻拍必翻车”的魔咒，将“舶来品”变为受中国观众欢迎且喜爱的青春故事？
导演宋灏霖的方法论是“做减法”，以及“在地化”。
首先，抛弃日版电影中少年们因花样游泳教练是美女而加入花泳队的雷人动机，其次，在高中爱情故事的篇章上大段删减，以现实主义的叙事，替代原版的搞笑风格，将大部分笔墨放在“男花泳队”的组建和成长故事中。
这支男花泳队的出现，有点无厘头。
因为教委领导随口说的“组建男子花样游泳队”的玩笑话，学校体育老师奎教练误将其作为任务，返校东拼西凑，组了一支五人男花泳队出来。
这种误将“鸡毛当令箭”的设置，既制造了笑点，亦带有微妙的映射。
随后，为了呈现男花泳队的成长故事以及让剧情可以继续推进，影片塑造了一条与“成长”主线相伴的副线。
先设置障碍：学校对于男子练花样游泳的偏见、学校对另一种体育劲旅游泳队的偏心、教练因伤缺位、张伟父母因担心影响学习而反对……
后有贵人相助：因为教委领导的重视，男花泳队数次在濒临解散或名存实亡之际得以被保留下来。由此，男花泳队还得到了在市运会上表演赛的资格。
一收一放之间，扑水少年成长的曲折路径就铺就出来了。
这就是为何情节俗套的原因所在。很多人的青春，无非就是遇到这几方的阻力，没有什么惊喜，但却让人熟悉。
因而，俗套的情节还有另一面，那就是真实。
唯上级是从、以学校利益为重、对于冷门体育项目的忽视、教育中的功利心、父母的阻挠等等，许多情节都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扑水”虽冷门，但少年们的曲折经历，可以令观众感同身受。
故事讲好了，风格上也需要有一个大的“在地化”调整。为了让观众相信这是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青春校园故事，导演必须压住原版的中二热血校园风，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中国式青春气息——
成群结队的穿着相同校服的学生穿过校园；
少年骑单车穿过街巷，又在街角的夜宵店互诉衷肠；
与暗恋的人背对背，坐在规整划一的食堂吃饭。
在场景设置上，影片尽力复刻现实，塑造了高中校园躁动但压抑的氛围感。
而五位青年演员的清新演绎，赋予了俗套的叙事一层“如清晨薄雾般”的青春气息，一切都使得故事更为逼真、落地。
这五个少年，各有特征。
有成绩一般、长相一般、出身一般的张伟，全班垫底但性格活泼的蛐蛐，还有为了弥补体育课成绩不合格学霸陈铭涵，社交牛叉症的王子，以及体育高手高飞。
饰演五位扑水少年的，是知名度不高，甚至是于观众而言为“陌生面孔”的新人演员。
这在信奉“流量为上”的国产青春片中可谓是一个大胆的决定。
但正是因为陌生，演员像一张白纸，没有偶像包袱，愿意吃苦，发挥空间足够大。
影片中少年们花样游泳时的动作，虽然无法与国家运动员媲美，但力道到位，具备精气神。
据说，影片的五位主演在开拍前进行了两个月的专业和体能训练，且很多动作镜头都是在十一月的冬天中浸泡在冰冷的水池里进行的。
这在如今抠图特效和替身上场已是剧组家常便饭来说，实属难得。
在群戏中，当面对学校解散花泳队的威逼，五个少年根据各自的性格特色呈现了不同的表现。
高冷的高飞抬头、撇嘴、斜视，动作角度拿捏到位；蛐蛐将烦躁的心情写在脸上，活像一只猴子，咋咋呼呼。
许多人会在这群少年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羽翼未丰但有冲劲、个性张扬也无畏，青春的气息如日出朝霞，喷薄欲出。
普通人也能当主角
在这五个扑水少年中，队长张伟是绝对的主角，但也绝对地平庸。
张伟，与全国N个人同名，数学考68分，属于班里不上不下、毫不起眼的学生。他自称，“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可能是我太普通了吧。”
而他也默认了这种普通，接受着外界的安排。
张伟就是我们很多人的一个，普通、平凡、资质平庸，从小到大被家庭和学校塞了太多任务，也没有什么抱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这不代表，普通人就不能当主角。
我们的荧屏上，如果都是主角一路开挂的“爽剧”叙事，或是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悬浮幻想，但缺乏了普通人的平凡故事，这样的故事版图是否是一种“叙事想象的乏力”和“脱离日常的单一化审美”？
《五个扑水的少年》填充了这样的空白。
电影从“普通人”的视角切入，呈现一个普通人如何为了做到一件事与外界对抗以及自我成长的故事。
张伟在阴差阳错间加入男花泳队、成为了队长。这样的经历让他意识人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这一次，我想赢。”他说。
这是一种改变。
虽然平庸的资质与巨大责任之间的落差，让他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但他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正是这股劲儿，让他想要证明给他人看，男生也可以练花样游泳，让他想带领团队完成表演赛的任务。
他的干劲，激励着队友，也带动了学校其他男生的加入。
然而，当男花泳队拼尽全力训练终于等到表演赛的那一天，比赛主办方却以压缩比赛为由，取消了男花泳队的表演环节。
眼见一切努力要付诸东流，张伟以及队友唯有干坐在车上，听着场内激动澎湃的女子花泳队配乐，进退两难。
从成功的意义上来看，此时此刻的张伟，就像西西弗斯。
他的一切努力，就像推巨石上山，却在快要到达山顶时，巨石又滚了下去，眼见最后徒劳无功。
“最高的虔诚是否认诸神，并且搬掉石头。”加缪如是说。要到达山顶，先要破除神的权威并为之继续努力。
男花泳队想要完成表演赛，就要挣脱外界的束缚，打碎权威牢笼，为自己争取机会，奋力演出。
因而，当男花泳队全员将希望寄托于张伟身上时，他做出了一个反叛的决定：
带领全队，躲避了安保人员的巡查，偷偷翻窗潜入更衣室，并搬出了表演所需要的音响设备，等待着颁奖典礼结束后，男花泳队全员出动，在观众面前，“背水一战”。
虽然，哪怕这只是一场无关输赢的表演赛，哪怕男子花样游泳与他的学习以及未来的高考无关，哪怕这个普通人最后并没有变成超级英雄。
但他有所成长。他们的勇气多么可嘉。
张伟改变了那个甘于平庸的心态，他终于做成了一件他自己想做的男子花样游泳表演，证明给所有人看，男子也可以参加花样游泳。
现实就是如此，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完美逆袭，只有自己才知道普通的经历有什么意义。
成长和改变，就是意义所在。
惊喜与遗憾
作为一部翻拍作品，《五个扑水的少年》不拘泥于前作，能做出有效改编，使故事落地、人物生动，已将《你的婚礼》《阳光姐妹淘》等翻拍前作远远甩在身后，可谓成功。
但《五个扑水的少年》，在翻拍之上，还给观众带来了惊喜。
这部电影虽是一部青春片，但骨骼里有淡淡的讽刺，它将日式中二的校园故事变成了一个稍带现实意味的校园励志故事。但它的改编，没有削弱原作的喜剧气息，反而有新的内容加成。
正所谓低级的喜剧靠扮丑，而高级的喜剧靠反差。《五个扑水的少年》里笑点与泪点无缝衔接的叙事节奏，带来了喜剧的反差感，让这部青春片平添了幽默风趣的气息。
如当张伟面临男花泳队解散的危机，队友内讧打架受伤入院时，他独坐在医院走廊中，散发的无助感让人心疼。正当观众将要跟着主角一起难过时，张伟大哭到面部扭曲变形，直呼“我太难了”，如此“哭丑”的滑稽表情十足让人发笑。
苦涩是现实的，只有年轻人才能这样放肆地直抒胸臆，而青春的气息，就是哭过就算。
在结局中，当男花泳队们经历重重难关终于呈现了激动人心的表演后，伴随着让人热血沸腾的背景音乐，观众的感动眼泪都快要留下来。
这时，扑水少年们从水池里爬起来，将在场的评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他们带着黑色的泳镜，赤裸上身，宛如街边小混混，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此时，音乐一变，他们欢脱地扔掉潜水镜，在舞台上跳起舞来。
又一个让人措不及防，同时捧腹大笑。
此类剧情的小反差在剧中多次出现，让观众随时收获一个个小惊喜，感受到青春的气息。
不过，影片虽有惊喜，但在故事以及人物塑造的细枝末节以及主题表达上，仍有遗憾。
比如，梳理情节逻辑之后发现，袁教练一角过于“工具化”。
袁教练实质上只是省花泳队负责管理后勤和伙食的工作，并未参与实质性的专业训练。仅为海豚训练师的他，能够在体能和动作上训练男花泳队，尚且可以海豚表演和花样游泳表演异曲同工以及少年们的努力和意志来解释。那么他来帮助扑水少年背后的意图是什么？为何当校方发现了他的假身份后，他就倏忽地消失在影片中，直至男花泳队“背水一战”时，才出现助力表演。这期间袁教练身在何处，影片并无交代。
而这个带着“好人”脸谱的人物，在结尾却被警方以诈骗为由抓捕，这是在暗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从袁教练的故事中，观众读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作为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人物，袁教练的行为的缺失了背后的动机和逻辑，人物塑造过于平面化。重要人物空有奇诞遭遇，却呈现扁平化，让人怀疑编剧讲故事能力不足。
另外，对于主题的探讨浅尝辄止，是影片另一大遗憾。
影片借助了一个“男子练花样游泳”的故事外壳，在花样游泳仍是由女性主导的当下以及如今男女平等的语境下，具有鲜明的反差性与超前的先锋性。
而教导主任当初说出的“男生练什么花样游泳”以及当男花泳队被其他体育社团嘲笑为“娘”时，影片也触碰到了一定的社会偏见——推崇男性气质要阳刚，认为他们不该做“女孩子的运动”——这种固化的认识，对于男性、女性以及体育本身，都是不公平、不全面的。
花样游泳，它本是一项力量与柔韧兼备的运动，具有视觉与听觉观赏性的同时，传达了人可坚强与柔软并存的价值。
因此，扑水少年们的努力拼搏正是对此类偏见与嘲讽的有力回击，是打破性别与运动捆绑的刻板印象，是重塑运动于人本身的意义的有力革新。
然而，正当五个少年全力备战花泳比赛时，影片中，省花泳队教练却说出的“女子练花泳是柔美，男子练花泳是阳刚”的台词。这在如今倡导体育精神、男女平等的舆论环境中来看，无疑是让人汗颜。
这句台词就像紧箍咒一样，致使影片主题只停留在个人成长与热血校园层面，固守了“男性就是阳刚，女性就是柔美”的二元对立的性别刻板印象，不再探索更多的可能性，从而无法革新陈旧的社会观念，无法传达更具社会意义的观点，束缚了影片主题向更深层次的探讨与表达。
此乃一个遗憾。
但总体上看，有遗憾，却瑕不掩瑜，反而惊喜连连。《五个扑水的少年》从故事完整度、新人演员的演绎以及试听享受等角度上看，可谓今年国产青春片中质量上乘的一部。
它值得一看。
作者 | 江潮
编辑 | 季洁
排版 | 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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