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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正义的战争,也没有和平的正义

肉做的铁 秦兽 2021-05-20

加我



1、历史一直在轮回,只是人类觉得自己在进步


以上截图选自英国作家伊恩·布莱克(Ian Black)所著《邻居与敌人——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1917-2017》第173页,中信出版社2019年9月第一版

截图中的摩西·达杨是当时的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他说:

我们为何要抱怨他们(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对我们恨之入骨?八年来,他们一直坐在加沙的难民营里,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把他们祖祖辈辈栖身的土地和村庄变成我们的财产。

我在前天的《从上帝之城到无主之地》一文中叙述了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谁拥有这块土地的合法居住权:纯粹从人类的历史沿革来讲,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比犹太人(以色列人)更有资格居住在这片土地上。

但是以色列靠着西方盟友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把阿拉伯世界打得满地找牙,并且大大侵占了远远多于联合国181号决议所划定的土地面积……然而,为什么今天同情以色列的人反而比同情弱势的巴勒斯坦的人更多?

让我看原因很简单:大部分巴勒斯坦人信仰某某教,而最近这些年,某某教极端子干的那些事儿,从拉登到巴格达迪再到炸毁米巴扬大佛的塔利班,着实让全世界对这群人是又恨又怕,还有他们在法国做的那些事,加上他们居高不下的生育率意味着未来对我们后代的生存空间、生存资源必定将要产生的威胁……

所以,多数人不会喜欢他们更不会同情他们,但我想说的是:某教极端分子该死,不代表信这个教的人都该死。

这其实和当年和纳粹德国的“恐犹症”是一样的,他们无差别的将犹太人送进集中营和毒气室以及焚尸炉,今天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纳粹的权力和武力,但是这不影响人们在思想上把整个某教群体全部送进焚尸炉……

《辛德勒的名单》海报

所以历史学家说:历史一直在轮回,只是人类觉得自己在进步。

巴基斯坦本身就很贫穷落后,那么小的地方偏偏哈马斯和巴解组织还尿不到一个壶里,哈马斯主张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得到了伊朗的支持,法塔赫则希望建立世俗国家,得到了埃及、阿联酋等多数阿拉伯国家的认可。

相比之下,以色列的国家运行机制建立在西方先进政治智慧基础之上,并引进、接受了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民主自由的普适价值(拥有民主制度也是所有以色列拥趸支持以色列的重要原因),以色列本身就是非常聪明的民族,而两千年的流散历史,欧洲各国的迫害,让以色列人拥有更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尤其身处阿拉伯世界,以色列人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栖身之地,谁要想从以色列手里抢走一寸土地,都会让以色列人想起他们的祖先是怎样在纳粹的屠刀之下东躲西藏、无家可归的悲惨遭遇,所以,身处敌国外患的环境、加上惨痛的历史教训,如今又有强横的军事力量和万众一心的凝聚力,更有美国老大哥的撑腰,以色列在中东可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所谓“神迹”,也不过如此吧?只不过创造这神迹的,不是上帝,是美利坚合众国。

民主”是个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被写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位列第二重要位置,我本人也是民主制度的拥护者,在效率和民主之间,我毫不犹豫选择民主,并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决策缓慢、效率低下、基建落后、“刁民”成群等后果。

但是我觉得我们也不要把民主理想化和神圣化——人往往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被我们神化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民主”成为口号和工具化之后,民主真的还有那么神圣吗?

如果以色列人真的信奉民主,那么为什么不承认哈马斯通过全民选举获得的胜利?是的,哈马斯执行恐怖主义,但是当温和派的法塔赫无法改善巴勒斯坦人的艰难困苦的现实摆在全体巴勒斯坦人的面前时,巴勒斯坦人还能有什么选择?他们想:我们曾经的“以领土换和平”没能改善我们的生活,那么要不换个更激进的组织支持一下?

所以说,是人民选择了哈马斯,不是哈马斯用枪指着每个巴勒斯坦人的脑袋逼着他们必须为自己投票。

那么人民是不是混蛋?——你们这帮蠢货!怎么能选一个实行恐怖袭击的组织来做自己利益的代言人呢?

但是人民有选择吗?不管哈马斯还是法塔赫,都不是以色列的对手,现在法特赫已经奈何不了以色列,那除了换哈马斯试试,他们还能怎样?

所以这完全是充满眼泪但是没有哭声的选择。

2、当民主遇到双标

民主是个好东西,双标更是个“好”东西,那么当民主结合双标会怎样?

接下来说说巴勒斯坦民主选举这事儿。

为了推动巴勒斯坦的民主建设,营建和平,国际社会——尤其是美国和以色列,要求巴勒斯坦举行选举,面对强大的国际压力,当时执政的巴解组织不得不同意进行全民选举,但是日他妈的谁也没想到一直温和执政的巴解组织被选民们抛弃了,极端派哈马斯闪亮登场,国际社会的民主诉求竟然导致了恐怖分子堂而皇之的走上政治舞台,荒诞不荒诞?讽刺不讽刺?

但是原因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巴勒斯坦人民在巴解组织的领导下没有过上好日子,被以色列军警今天搜身、明天拘捕、后天被驱逐,他们不愤怒吗?所以他们抛弃巴解组织是情理之中的,人民才不在乎哈马斯是不是恐怖组织——只要你能给我带来和平和稳定,人民不介意选恐怖分子做领导人,诸位,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至于选了他之后会不会比现在那个更残暴、更无能,人民是无暇思考的,毕竟没人是先知,能在乎的只有当下。

联合国181号决议给当时占三分之二人口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划分了43%的贫瘠土地,给占三分之一人口的犹太人划分了57%的近海、平坦的土地,多年后,经过以色列的扩张,现在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所拥有的土地仅占22%,但即使如此,巴勒斯坦领导人仍然接受了这一现实,愿意“用土地换和平”,巴解组织的这一忍辱负重的行为被阿菲夫·萨菲赫独立组织说成是“通情达理到了不合情理的程度”(Afif Safieh Indepndent, 22March 2015),即使如此也未能换来以色列停止扩张的脚步,所以,巴勒斯坦人民不抛弃他们抛弃谁?

但是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啊——有美国支持的以色列,谁打得过?以色列飞行员在美国受训,驾驶过所有最先进的战机,你哈马斯玩儿个莱阳钢管就算高科技,真打起来了,以色列能用美国的卫星,你哈马斯能用个夜视仪就不错了。

所以,巴勒斯坦这边,换谁都不好使——你打不过人家,还有啥说的?斯大林说: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这话一点儿错都没有——放眼全世界,谴责以色列的有几个?

阿拉法特之所以早年被视为恐怖分子,也是因为他早年也坚信除了武装斗争、彻底消灭以色列再无出路,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伴都意识到消灭以色列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态度逐渐转向务实,开启了以谈判为主的温和斗争方式。

斗争这么多年没啥结果,以色列的土地还在扩张,加上他们自己内部还存在贪腐,人民也开始失望,所以选了哈马斯,但是哈马斯还没上台,那些极力主张巴勒斯坦民主选举的国家,立马就翻脸了,首先是以色列,一看哈马斯胜选,立即宣布不承认选举结果,接着就是西方社会,也不承认——让选举的是你们,不承认选举结果的还是你们,你说这叫啥事儿?

这件事导致了巴勒斯坦的分裂。

哈马斯说,我选上了,我得执政,巴解说,国际社会不认你,还得我来,哈马斯说:MMP!你不讲武德!

于是哈马斯控制了加沙地带,巴解组织占有约旦河西岸,如下。


而以色列控制的面积,如下。
1947年至今,巴勒斯坦失去的土地,白色部分为以色列实际控制区域


你看,国际社会推行民主的结果就是将巴勒斯坦推向了分裂,让这一地区的形势更加恶化,但是这并不能说民主不好——人参虽好,也并不是适合所有的人吃。

联合国在巴勒斯坦问题上最大的污点是181号决议,而国际社会在巴勒斯坦问题上最大的污点是:自己建议了民主选举却又不承认民主选举的结果。

哈马斯真要上台执政了,也许就不是恐怖组织了,就像当年的法塔赫,不也是从极端强硬逐渐走向温和务实?但是历史没有假设,只能往下看了。

2011年哈马斯和巴解组织都觉得不能再继续对抗下去了,于是握手言和,组建联合政府,国际社会又是一片叫好,但是以色列又不乐意了:他妈的你俩合伙联手对付我?不行!

于是以色列威胁巴解组织:你敢和哈马斯合作,就是跟我为敌!

所以你看:民主选举国际社会不认,组建联合政府以色列又不同意,你让巴勒斯坦咋选择?

以色列也对国际社会、西方盟友表示极大的不满: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俩合伙打的是我!

但是以色列绝口不提自己吞并了远远超出联大181号决议所规定的土地,更不提自己驱赶巴勒斯坦平民、瓜分他们的房屋和财产的事情。

2014年6月2日联合政府终于组成,刚组成,以色列就对加沙地带发起猛攻,造成2000多军民死亡,以色列说是因为有三名以色列平民被哈马斯绑架杀害,哈马斯很无奈,又没法做辩解:绑架案发生在约旦河西岸,是巴解组织的地盘,不是哈马斯的地盘,而且以色列也进行了绑架杀害报复,报复了不说,还轰炸了加沙,但是哈马斯和巴解刚组建了联合政府,这阵子站出去自证清白,说这事儿是我大哥巴解组织干的……你说这联合政府还怎么运行?

SO,你以为以色列不知道绑架案发生在约旦河西岸?肯定知道么,那么为啥轰炸哈马斯的地盘?

以色列人聪明不聪明由此可见一斑:你不是联合吗?我让你联合不成!

巴勒斯坦的联合政府,运行了一年,也没啥具体政绩,2015年6月17日宣布辞职重组,一直到今天,我也没听说有啥具体的建树。

哈马斯还是那个哈马斯,以色列还是那个以色列,那里的人民还在继续受苦。


3、在场的缺席者
Present Absentee


从1948年战争爆发到今天,巴勒斯坦的难民从70万增加到510多万,这是人类社会的耻辱,不只是以色列的罪行。

类似哈马斯这种组织,躲在平民区发射导弹,造成大量平民伤亡,是不折不扣的可耻行径,而战乱和贫穷导致更多的巴勒斯坦人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在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之中极端思想越来越严重,将来的局势恐怕更不好预测。

巴勒斯坦的悲剧固然有自己的原因(以平民为肉盾),但巴勒斯坦的平民是没办法选择的——他们敢把荷枪实弹的哈马斯成员从自己院子里赶出去吗?

而以色列,也并不像它的拥趸说的那样无辜,以2014年的巴以冲突看,联合国的统计是巴勒斯坦死亡2189人,其中1486人为平民,包括513名儿童和269名妇女,平民死亡率为67.9%,以色列死亡66名士兵和6位平民,平民死亡率为8.3%.

以色列的说法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平民,不得不发起这次打击,那么为了保护自己的6个平民,杀死对方1486名平民,彻底摧毁1.7万处住所,部分损毁3.7万处住所,造成50万人无家可归,使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只能靠食品救济生存,而新生儿、幼儿因为得不到足够的奶粉、药品,死亡率比平时高出好几倍……这算得上正义的胜利吗?

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大家的操作几乎都成了套路:巴解组织和哈马斯控诉以色列的暴行,以色列则指责武装分子以平民为盾牌,阿拉伯国家都谴责以色列,但又不对巴勒斯坦提供实质性的帮助,欧洲和俄罗斯则纷纷表示遗憾,但谁也不肯下大力气去约束双方的行为……

巴勒斯坦的悲剧,几乎全球主要国家都参与了,尤其中东国家和英美。

从英国人撤离开始,一以色列就开始驱逐阿拉伯平民,先是发送威胁性通知,还不离开的,就把大喇叭架起来,开到最大音量,如果再不走,枪托子伺候……驱逐事件发展到最后,已经没人去考虑道德问题了。

联合国181号决议虽然不公平,但是没让你驱逐土地上的原居民啊!可是,又有谁在乎呢?

巴勒斯坦人称这次驱逐为“Nakba”——大灾难、大流散,就像犹太人当年被罗马人赶出自己的家园。

是不是历史一直在轮回?

在巴勒斯坦难民中,有一种人叫Present Absentee(在场的缺席者),这些人在战争中逃离自己的家,但是他们并未走远,等到战争一结束,他们就赶紧回家,但是他们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

因为他们的家已经成为以色列军队的资产,回家就会被以非法入侵军事禁区遭到射杀,按照以色列的规定,这些人早都已经被赶出“以色列人的地盘”,之所以他还能出现,那是因为军队的工作失误,现在你想要回自己的家产,那就是让军队错上加错,所以是绝不可能的。

明明站在自己住了半辈子甚至一辈子的家门前,却不能回家,巴勒斯坦人能不悲愤吗?所以他们要诉诸法律,讨回自己的财产,但是以色列当局告诉他:现在是战时,不适用和平时期的法律。

那么就等战争结束,我再要回自己的家,行不行?对不起,更是痴人说梦,因为那时候以色列已经重新分配土地,原本属于阿拉伯人的土地和村庄,连同村庄里的房屋和房屋里的家具,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新迁徙来的犹太人。

阿拉伯人被驱离,正是为了给犹太人腾地方。

所以我们要理解阿塞拜疆打败亚美尼亚之后要求亚美尼亚人撤离时,亚美尼亚人烧毁自己的房屋,一位父亲对着BBC的镜头说:这房子是我给我的孩子建的,如果我的孩子不能住,那么其他人也不能住!


强大的武力也许可以让弱者暂时屈服,但粗暴的征服不可能化解复杂的民族矛盾,而且一定有后患。

以色列能把自己的人民和难民安顿的很好,那是因为以色列得到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支援,越来越强,并且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巴勒斯坦不能把自己的难民安顿好,那是因为巴勒斯坦一上来就是被当做牺牲品来充当中东诸国和西方的炮灰,加上巴勒斯坦一直没有一个成形的政府,周围阿拉伯国家也没有诚心相助的,所以日子越过越难。

但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没有哪个国家愿意说出来。

经过五次中东战争,中东诸国都明白了一个事实:得到美国加持的以色列是不可战胜的,既然打不过,那就不打了,但是中东诸国又不愿意看着以色列越做越大,那怎么办?不是有哈马斯和难民吗?难民是哈马斯的重要兵源,难民也是以色列社会的不稳定分子,而且难民分散性强、流动性大,不好防范,给点钱安顿好他的家人,他很可能就两眼一闭绑上满身炸弹去找以色列人算账去了……

第78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就讲述了一个两个巴勒斯坦年轻人充当人肉炸弹的故事,令人潸然泪下,本片拍摄于约旦河西岸的纳布卢斯,导言被以色列军方要求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声明万一死于军事冲突责任自负。


所以中东其他国家也是需要巴勒斯坦难民来牵制以色列的,而且难民的存在,也让世界各国看到以色列的战争罪行,让以色列在和阿拉伯国家打交道的同时有道义上的负罪感,同时也必须担心这些国家万一暗地里资助难民带来的日常治安压力。

所以,巴勒斯坦难民不仅是以色列的牺牲品,还是阿拉伯世界的人质,真是悲伤的不能再悲伤了!

不只是中东,全世界都这样,远的不说,一战二战以来,有多少夹在大国之间的小国成为大国角力的旗子和牺牲品?

中东,由不公平的胜利和无数弱者的眼泪组成的黑金之国,石油之黑也掩不住血色之红,周边国家都参与了对巴勒斯坦人的放逐,却又人人无辜。

2017年是《贝尔福宣言》诞生一百周年,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越来越多的国际观察家或者已经卸任的政治人物,逐渐倡议一种观点:为了中东的和平,更为了还给巴勒斯坦人一个“并不公平的公平”,认为以色列应该退到当初181号决议划定的那条边界线上。

很显然,这个不算公平的公平,以色列也不打算还给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人还将过流离失所和妻离子散的日子,而拥有压倒性胜利的以色列,能驱离巴勒斯坦人,却不能驱离围绕自己的暴力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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