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丝看福建丨宏东渔业兰平勇：到万里之外的非洲西海岸去捕鱼
2021年4月1日至4月13日，中国一带一路网赴福建省多地市深度调研福建省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建设，推出《海丝看福建》系列稿件，本文为系列第三篇。
兰平勇没有想到，五十年前那个只能和爷爷划着一艘小舢板在福建海边捕鱼的孩子，有一天能够在万里之外的非洲西海岸建起中国最大的境外远洋渔业基地。
每天清晨，位于福建省福州市马尾港的一家万吨级冻库，都会迎来一批来自大西洋的渔获——由宏东渔业股份有限公司从一万公里外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毛里塔尼亚海域捕捞并运送回国——但直到1985年，中国仍没有自己的远洋渔业船队。
这家远洋渔业企业的董事长就是兰平勇。1999年，他和几位老乡创立宏东渔业，最初仅有2艘渔船，在太平洋公海上捕鱼。
▲ 全国人大代表、宏东渔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兰平勇（来源：受访者供图）
1963年8月，兰平勇出生在连江县的黄岐镇。
连江县位于福建省福州市，东濒大海，全县总面积4280.15平方公里，其中海域面积3112.02平方公里，天然港湾47处，大陆海岸线长238公里。连江县是全国海洋渔业第二大县，海洋渔业总量连续多年在全国名列前茅。兰平勇幼时，父亲在一次救火中牺牲，这位畲族少年就常常跟着爷爷划着一艘小舢板出海捕鱼。风浪中，很多闽人渔民都仅仅依靠简单的工具捕鱼，那时兰平勇只是想着以后要是能够有一艘大一点的船就好了。
当时，中国的渔民还没有听说过远洋渔业。
远洋渔业是远离本国渔港或渔业基地，在别国沿岸海域或公海从事捕捞活动的水产生产事业，与能源业、采矿业一样，属于资源型战略产业。但远洋渔业对国家的经济实力、工业化程度和海洋科学技术水平有较高门槛，中国的远洋渔业起步较晚。
1985年3月，由13艘拖网渔船、223名船员组成的中国第一支远洋渔船船队从福建省福州市马尾港出海，经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赴几内亚比绍，对西非渔场进行考察、探捕，拉开了中国远洋渔业发展的序幕。彼时，日本、西班牙等渔业发达国家早已在远洋渔业上称霸多年。
1994年，时任福州市委书记的习近平提出建设“海上福州”战略，他指出，福州的优势在于江海，福州的出路在于江海，福州的希望在于江海，福州的发展也在于江海。同年6月，福州市出台《关于建设“海上福州”的意见》，在沿海城市中最早发出“向海进军”的宣言。
“总书记在福州工作时提出了‘海上福州’战略，全面发展海洋经济，鼓励有条件的地方发展远洋捕捞。我就是趁着这个东风，在上世纪90年代成立了宏东渔业。”于是在1999年，原本从事轻型工业国际贸易的兰平勇与4位老乡合伙建造了2艘渔船，再度成为了一名“渔夫”。
2008年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扶持和壮大远洋渔业”，宏东船队的规模在这近十年发展中越来越大，宏东的目光也越来越远。
▲ 位于毛里塔尼亚第二大城市努瓦迪布的宏东远洋渔业基地。（受访者供图）
福州市马尾区位于东海旁，是中国远洋渔业的发源地，全国近一半数量的远洋捕捞渔获物在这里集散，宏东渔业股份有限公司就位于此。宏东渔业总裁陈忠杰不久前从国外出差回来，经历了长达三周的隔离。
“你知道毛里塔尼亚在哪吗？”陈忠杰指着位于地图上西非左上角的一个国家问到，“就在撒哈拉沙漠的边缘。”
但就在2010年，兰平勇考察完非洲、南美多国后，提出要在毛里塔尼亚建综合渔业基地时，周围的朋友都觉得这个想法近乎疯狂，毕竟这个国家是联合国认定的48个最不发达国家之一，没有基础设施的支撑，如何发展渔业？
“刚踏上毛里塔尼亚国土的时候，我们看到的除了沙漠就是沙漠，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兰平勇回忆起第一次来到这个西非国度，“但是那片海真的太美了，就和我们福建的海一样漂亮。”
面对股东的疑问，兰平勇以详细的调研结果说服了大家。宏东在进入毛里塔尼亚之前，就对十几个国家进行了考察：实地探索周边海域；与当地的海洋部门、渔业部门都进行了深入沟通；也请教了已经在当地发展了多年的中企。
毛里塔尼亚经济基础薄弱，渔业是其重要的支柱产业，而当地没有工业化渔业基地，基础设施极其薄弱，但毛里塔尼亚渔业资源却十分丰富。当地人捕捞的鱼类品种少、难存放。“在当地的渔获市场上，鱼就简单放在地上，很容易变质，只能扔掉。”陈忠杰介绍到，“兰董观察到当地渔业资源丰富，但加工、保鲜技术落后，发展空间巨大。特别是毛塔的渔业开发立法完善，对捕捞工具、生产制度及监管等作出了具体规定。兰董多次强调，唯有完善的立法方有可持续的产业发展。”
早在宏东进入毛里塔尼亚之前，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有外国远洋渔业公司进入了毛里塔尼亚的海域进行捕捞：传统的捕捞方式是外国渔船向毛里塔尼亚缴纳一定的牌照费，捕捞完直接拉走，经济效益高，但很难带动当地的产业发展。
为什么宏东却要选择花大精力建设渔业基地？
“宏东‘走出去’，首先考虑的是当地的需求，包括当地政府、当地人民缺的是什么。宏东走到海外秉持的理念就是开放共享、合作共赢。”兰平勇说到。
陈忠杰进一步介绍到，“宏东去之前，其他外企最多在岸边做简单的分拣，或者生产用作饲料的鱼粉，当地人也没法食用。大西洋连着沙漠，当地的衣食住行条件都很差。宏东也是想帮助当地发展起来。”宏东渔业决定在毛里塔尼亚建设渔业基地，帮助当地改善码头、加工、冷藏等配套设施，提高就业率。
2010年6月，宏东渔业与毛里塔尼亚政府签署了长期的渔业合作协议，经过该国参议院和众议院批准，公司获得169艘渔船进入该国海域捕捞作业许可，捕捞鱼货品种近100种。
“我们是直接和毛塔政府签的合约，而不是和个人或者企业签约，我们还让他们的参议院和众议院都批准了这个合约，实际上就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政治风险，避免了政府换届、政局动荡可能对公司带来的损失。”陈忠杰介绍到。
2011年6月，位于毛里塔尼亚努瓦迪布市的宏东远洋渔业基地正式开始动工。“刚开始建造基地的时候很头疼，当地没有电、水也在十几公里之外。”陈忠杰说，“没有电我们就自己买了一台发电机，没有水我们就自己用水车到十公里外拉。你可以想象毛塔什么都没有，就连盖厂房的材料都是从中国运过去的。刚开始，我们真的是从一个建筑公司做起，而不是一个渔业公司。”
“我们走到海外就是代表着中国形象，当时大家都想快点把基地做好，展示我们的效率。”陈忠杰说到。
幸运的是宏东赶上一个好时机，当时正值福建远洋渔业进入高速发展时期，福建省和福州市相继出台政策支持远洋渔业发展，有了政策的保驾护航，宏东人更加有了信心。18个月后，一座占地面积9万平方米、集渔业专用码头、冷库、水产加工厂、修船厂、制冰厂、鱼粉厂、海水淡化厂、储油罐以及办公、生活、仓储等配套设施为一体的综合性渔业基地在毛里塔尼亚建立起来。
▲ 中国员工与毛里塔尼亚员工共同出海捕鱼。（受访者供图）
“宏东是毛塔唯一一家能够自由进出口的渔业公司，也是唯一一家免除了很多税收的公司，很多和毛塔打了几十年交道的欧洲公司都没有这些政策。当地的老百姓要是在宏东上班，会觉得非常体面。”陈忠杰很自豪地说到。
那么宏东渔业又是如何在基地建成后，打动了当地的政府和民众的？
宏东渔业进入毛里塔尼亚，一开始就承诺带给当地2000个就业机会，毛里塔尼亚远洋渔业基地的中国员工仅有三、四百名左右。而这2000个毛塔员工并不只是简单地工作。
“我们发现毛里塔尼亚当地人捕鱼还是乘着独木舟在近海简单捕捞单一的渔获品种，他们来宏东工作后，我们会每周组织员工学习如何驾驶渔船、识别鱼类、安全生产，甚至他们想学如何修船我们也会教。无论新老，都要求参加学习。”陈忠杰说到，“有一些员工在我们这里工作学习之后，也尝试自己捕鱼，甚至贷款买渔船。”
教会毛里塔尼亚人的不仅仅只是技术，宏东还真正强化了当地对资源保护的意识。
宏东人在毛里塔尼亚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凌晨1点，“福远渔809”载着7名中国员工和14名毛里塔尼亚员工在夜色中从宏东基地起航，经历了6小时的航行后，顺利抵达据海岸线60海里的大西洋海面上，中毛员工协同作业2小时后，收获了第一网满满渔获，但其中大部分要放回大海。“我们这次拖网渔船的作业任务是捕捞30米海底深层鱼类，较小的鱼或者浅海鱼类都会被放回去。”毛里塔尼亚员工木迪介绍到，“我在宏东工作三年，他们对渔业资源的保护比我们当地人还要用心。”这一举措消除了当地人认为宏东会像其他外企一样进行资源掠夺的担心。
“我们在毛塔的基地既符合当地标准，也符合国内标准，甚至在毛塔法律不完善的领域，我们也会主动严格要求自己的生产经营。”陈忠杰说。这些举措很快就赢得了当地政府和民众的信任，在各项政策上也都大力支持宏东渔业的发展。
2018年9月7日，时任毛里塔尼亚伊斯兰共和国总统阿齐兹率外交与毛合作部部长、驻华大使等政府要员在时任中国驻毛里塔尼亚使馆大使张建国、时任福州市副市长严可仕等领导的陪同下到福州宏东渔业股份有限公司参观考察。在同一年举行的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中国与毛里塔尼亚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
“2013年，习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对宏东的发展而言，又迎来了新的春天。我们既是‘一带一路’的参与者，又是‘一带一路’的受益者。”兰平勇说，“从国家到省市，都相继出台了很多利好政策，支持远洋渔业的发展。”
2015年3月1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明确提出，支持福建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福建省同年出台核心区的建设方案，其中第四点加强海洋合作的第一条中就写到：积极发展远洋渔业，建立与东南亚、南亚、西亚及非洲有关国家长期稳定的渔业捕捞合作关系。2015年10月16日，福州市人民政府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快发展远洋渔业十条措施的通知》，支持远洋渔业的发展。
“在毛塔基地一期建设完的时候，我们没想到当地设施特别差，所以造价比国内高，资金也出现了些问题。”陈忠杰说，“关键时刻‘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让我们的资金转危为安，并让基地建设驶上快车道——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国家开发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伸出了援手，从资金、地方风险信息等多方面为宏东渔业公司在当地扎根提供了支持。”
最初，宏东的渔船到毛里塔尼亚基地要绕好望角航行，但后来有了中国海军护航，可以走更近的航线，节省十多天时间。有一次，宏东船队的轮机长在海上突然得了阑尾炎，但当时船队位于公海上，停靠岸就医不便，关键时刻，中国海军将患者接到潜艇上医治。
“‘一带一路’倡议给宏东带来了很大的发展，公司的船队规模今年也达170艘，宏东也成为了毛塔最大的外企。”兰平勇说到。“国家强大给了我们企业信心‘走出去’。”
宏东毛里塔尼亚基地的成功得到了世界诸多国家的认可。中南美洲的圭亚那、苏里南和非洲的安哥拉等国家都与宏东商谈合作事宜。
乘着“一带一路”东风，宏东开始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一带一路”共建伙伴——位于南美洲的圭亚那。
2018年7月27日，中国与圭亚那“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签署仪式在圭首都乔治敦举行。中国驻圭亚那大使崔建春与圭外交部长格林尼奇分别代表两国政府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圭亚那合作共和国政府关于共同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圭总统格兰杰、总理纳加穆图等出席并见证签署仪式。
宏东渔业想要把“毛塔模式”复制到圭亚那。在深入地调研后，2019年，宏东投资2500万美元在圭亚那建设一座集水产品捕捞、加工出口、冷藏及转口贸易为一体的多功能综合产业园区，项目占地约30000平方米。项目直接为当地创造300多个就业岗位，同样为职工提供职业培训，提高水产品加工技术；同时解决了当地渔民的渔货加工和出口问题，进一步促进就业，帮助渔民增加经济收入，提高政府的财税收入。
▲ 宏东渔业每周都会培训毛里塔尼亚员工相关技能与知识。（受访者供图）
“宏东成立至今有二十多年了，在海外发展也有十多年，清楚情况、认识朋友，不仅仅是渔业公司，很多出去的公司都会来我们这里交流下。”陈忠杰说到，“宏东很愿意把经验分享给大家。”
“远洋渔业基地投入大、回收期长，在投资决策前应对当地的政治外交、治安环境、法律法规、渔业资源、基础设施、人文习俗等进行充分调研和规划。”陈忠杰进一步介绍“宏东经验”，“比如远洋渔业产业，我们对项目的选择主要坚持四个原则：一是渔业资源丰富；二是政治稳定；三是双边关系友好；四是渔业管理规范。”
“企业‘走出去’一定要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原则，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宏东毛塔基地就很尊重当地伊斯兰文化，在每个工作场所都专门设立祷告室，满足当地员工的需求。”
“企业‘走出去’，一定要牢记安全生产的底线，守法经营的红线。在生产经营过程中坚持知法守法、规范管理，保证企业的长期合法经营。宏东毛塔项目是公司直接与毛塔政府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并经过参议院和众议院投票通过，以法令形式给予保障。”
宏东渔业在毛里塔尼亚多年的经营不仅仅给当地带来了效益上的增长，也让非洲人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中国企业的不一样、感受到了“一带一路”带给他们国家的改变。
去年疫情期间，毛里塔尼亚公共卫生基础薄弱，防疫、抗疫形式严峻，宏东渔业在4月1日将500万新乌吉亚汇入了毛塔央行指定的国家特别团结基金以帮助毛里塔尼亚政府抗击疫情。另外，在全球口罩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宏东渔业又从国内订购了10万只医用口罩捐赠给毛里塔尼亚政府，助力当地疫情防控。
同时，宏东也积极展开跨国扶贫。2021年4月3日，宏东国际（毛塔）渔业发展有限公司与基地所在地努瓦迪布保税区共同举办了便民道路捐建开工仪式，努瓦迪布尽管是毛里塔尼亚的第二大城市，但道路闭塞，交通十分不便，严重制约了当地的经济建设和发展。宏东渔业本次捐建的道路全长1900米，将杜拜区与滨海游乐中心连成了一片，解决当地民众出行不便的困扰，也会带动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2019年，兰平勇作为人大代表参加两会，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出镜。宏东的中毛员工一同观看了之后，兰平勇迫不及待地与毛塔的员工进行视频连线，传达习总书记的关心和重要指示。“有几名懂中文的非洲员工在视频连线中对我说‘感谢习总书记关心，中毛友谊万岁’！”
▲ 宏东渔业船队行驶在大海上。（受访者供图）
中国的远洋渔业虽然起步晚，但发展迅速，仅用了30多年就走完了一些发达国家100多年走过的路程，尤其是进入21世纪之后取得了跨越式发展，装备水平和整体实力显著提升。根据农村农业部统计数据显示，2010-2014年，中国远洋渔业产量从不足百万吨提升至200万吨以上水平；2014-2018年，中国远洋渔业捕捞总产量整体维持在200万吨左右，2019年之后，远洋渔业捕捞总产量更是突破了200万吨。
2019年6月，福州（连江）国家远洋渔业基地获农业农村部批复建设，成为继舟山、荣成之后的第三个国家远洋渔业基地。截至2020年底，福建省有远洋渔业企业28家，外派渔船总数达600余艘。福建远洋渔业发展打开了新篇章。宏东渔业股份有限公司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海而生，伴随“一带一路”倡议而兴。
2019年3月10日，在习近平总书记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福建团审议时，兰平勇以“响应‘一带一路’，大力发展远洋渔业”为主题，向总书记当面汇报了公司的发展情况。
宏东渔业的企业歌这样唱到，“宏东人唱响‘一带一路’，乘风破浪，起航去追寻新丝路的文明。”当年那个划着小舢板捕鱼的少年，有一天竟在一万公里外的西非海岸线旁建起了一座渔业基地。
目前，宏东和苏里南、阿曼、索马里等“一带一路”沿线国的渔业项目都在筹划之中。
沿着“一带一路”，中国的远洋渔业企业做到了面向大海，走向大海。
来源丨中国一带一路网 作者丨林徽东 校对丨杜俊知
责编丨曹家宁 监制丨李申
投稿/纠错：news@yidaiyilu.gov.cn
加入我们：hr@yidaiyilu.gov.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