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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离开法院选择做律师?

2017-01-17 律道湾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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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的收入是法院时的好几倍,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想一天吃几顿饭吃几顿,只要我能付款,在哪里吃都不用担心有人照相,和人发生冲突,再也不会因为法官身份畏手畏脚。


以“执行法官中午是否该吃饭”开始


刚刚看到“法官那些事”的一篇文章,是关于评论执行法官因外出执行,中午时三人自费花了五十元吃饭,被媒体曝光,而遭受处理的事情。


很多人为这几人鸣不平,觉得他们很冤枉,但我觉得他们应该被通报批评,而且是咎由自取。


此处插播一个我的个人介绍。


我是一个来自小山村的农村娃,我至今记得有人私下说,“XX家为什么一直那么困难”。当面对我家那低矮的房子、晚上能够看到星星的破门时,我也在思考为什么?特别是对妈妈不给自己买新衣服感到委屈,为妈妈什么菜便宜买什么生气(我是一个挑食的孩子,不好吃我就不吃,这导致我身材比其他堂兄弟都要矮小)。


后来我知道,本来我家在我们村是富裕家庭,爸爸在村里当村干部,生活得很滋润。但为了我和妹妹能够获得好的教育,我们一家1990年便跑到县城租房,目的只是给我们一个好的教育条件。当时这是一个三里五村的新闻,爷爷奶奶为此还和父母大吵。在我们搬家时他们躺在路上不让走,质问为什么不在家好好种地?(十年后,为孩子读书搬离农村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父亲也放弃了村干部的工作,通过自学考取了大专文凭(当时大专还是一个高学历),考取了公务员,但他一个人的努力仍不足以支撑一家的运转(我一直想他当时为什么不经商,当时所有经商的都发财了)。


家里只能省吃俭用。  


于是我们一直困难。


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能够过上好的生活,我只能努力学习。我和妹妹的成绩一直优秀,顺利地考上大学、研究生,我毕业后更是进入了北京法院工作,这也算是为父母挣了气,可以说是“光耀门楣”,我也立志在法院工作一辈子,为此还注销了刚刚拿到的律师证。


其中心酸只有我知道。


我六月来到法院工作(因为法院工作忙,很多人三月就被叫过来干活了),八月单位才给办完入职手续,正式入职,开始计算工资,但十月份才把工资发下来。三个多月里我和新来的同事没有收入,但工作了又不好意思和家里要钱。


法院也考虑到了我们的困难,食堂工作日提供免费的三餐,还为我们协调在旁边的学校提供了学生宿舍让我们住(当时一个宿舍标准住八个人,为了照顾我们,一个宿舍安排六个法官),当然每月每人要交200元住宿费,说实话这钱是我和其他同学借的。


工作日还好,到了周末最惨,单位食堂只提供两餐,我只能尽量中午多吃些,最惨的一个月我甚至连做公交车的钱都没有,只能每周都窝在宿舍和其他同事聊天、打牌,现在想想也蛮快乐的。


十月一下子拿到三个月工资的,有七八千元,内心的激动现在都记忆深刻,让我还清了所有欠账,更重要的是敢坐公交车,敢一日吃三顿饭了。


虽然我比较愚笨,工作不是很优秀,但我一直认为我的付出是远超我的工资的。几年的工作让我成长很快,特别是执行工作有了自己的经验和风格。


言归正传,我的执行工作经验之一就是中午不吃饭,不吃饭。


这是老执行法官给我的宝贵经验。在外出执行时,中午不吃饭有很多好处。


一是,能树立廉洁、勤奋的形象。特别是带着申请人、被执行人一起寻找、控制财产时,可以让他们知道执行法官的不容易,申请人会手下留情,可以在“无财产可供执行”时不到处告我,被执行人可以同情法官,尽快履行法律义务。


二是,能够避免“授人以柄”,我们单位前几年就有法官因为中午执行时饿了,吃了申请人一个肉夹馍被通报批评的先例。文章开头的三个执行法官也是因为中午吃饭被人给曝光了,所以外出执行的法官不能吃午饭,否则你就不配当法官。


三是,案件过多,真的没有时间吃饭。如果想把案件办好,执行法官中午吃饭时不可能的,以我为例,我2015年全年结案四百多件,平均一个工作日两三件,你怎么有时间中午吃饭。记得每年加班季,我都是每天早上六点二十起床,坐车到单位,忙一天,晚上八点下班,坐车到家就九点了,赶紧洗漱睡觉。


四是,执行法官不吃饭,申请人和被执行人也不好意思自己去吃饭吧?这其中好处大家自己体会……


如果三人不知道这些经验,但应该知道以下道理:


当前反腐形势严峻,法官形象并没有官方宣传的好,特别是执行法官在某些人眼中更是不拿申请人的钱,不干活的角色。多少申请人因为执行法官没有把钱执行回来而对执行法官耿耿于怀,只是碍于面子或者有求于你不敢发作。还有多少被执行人因为执行法官“穷凶极恶”地为申请人追讨案款而对执行法官怀恨在心,我想问问被执行人“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尽管你可以告诉申请人执行法官不是神仙,被执行人没有钱,法官也没有办法,只能依法处理,但申请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执行法官权力大大的,法院权力大大的,你们法院判决了,就要执行到位,否则就是腐败分子。


很多申请人在被执行人自身没钱时,要求追加他的配偶(我很想问问诉讼时你干什么去了,执行时想起来了?)


甚至要去执行被执行人的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的财产,对此还振振有词。依据法律这些要求是得不到执行法官认可的,于是申请人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执行法官……


执行法官为了能尽快地追回案款,想尽一起办法去寻找被执行人的财产,在查询财产之外还要对被执行人“连哄带骗”(通过谈话释法明理,侧面了解财产线索)外加“恐吓”(训诫)。为了查询线索每天早出晚归,去各地查询,控制财产,但申请人不理解,因为他们要求随时可以找到执行法官(用我前几天在朝阳法院听到的当事人的话“法官每周就上半天班,拿着国家工资不办事。”)


所以,无论是申请人还是被执行人都在时刻盯着执行法官,找你的错误,此时你还敢中午在外面吃饭,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这是一个不应该犯的错,你不好好执行没关系,人家看不到,抓不到毛病。你辛苦干活也没有问题,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但你不该在辛苦干活之后还要想着中午吃饭,你应该在干完活之后好好想想有没有犯什么错误,因为干的越多错误越多,此时你不好好反思,还有心情去吃午饭?


而且你不知道,你为了吃一顿午饭,给领导找了多大的麻烦。


媒体曝光,纪委追查,领导的升迁都受影响,其他不吃午饭的同志也因为你们,中午白挨饿了,三人真是“十恶不赦”。


而且现实中还有一种逻辑:你对错我们不管,你干了多少活,我不管,但你给我找了麻烦,那你就是该被制裁的。这就是某些领导的逻辑,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信访”有理,有当事人吵闹,法官就要受处分的原因。


如果不服气,我可以告诉你北京某法官周末加班,因为发错短信,被处分;北京某法官让被执行人打了,领导息事宁人(这个案例我还告诉好友墨龙,开导他不要因为执行中被打而伤心,还好他很幸运,打他的人被追究责任了。)


说到这里你也许觉得执行法官真的不容易,但大众还会说法官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啊。


做一名执行法官这么辛苦,我们能得到什么?一个月工资五千多,自从“八项规定”后,我连一个汤圆、一张纸的福利都没有得到过,但整个人都卖给法院了,家里老婆、孩子都没时间管。有时候我想,我这微薄的工资,不说买房了,一旦我父母有个什么疾病,我都没有钱给他们治病。(前几天我和一个山东辞职法官聊天时,他说他辞职就是因为这个,他在法院工作了二十年,去年父母生病了在北京治病,他却无能为力,于是他成为了他们法院有史以来第一个主动辞职的。看到他哽咽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出来就好,我们一起努力。)


有人说法官是一种荣誉,我也曾这么认为,但现实是残酷的。我这几年甚至不敢下班穿制服(虽然可以省下买衣服的额钱),因为穿着制服处处受气,一旦和他人发生冲突,舆论会一边倒地批评公务人员,不是法官打人了,就是法官仗势欺人了。


就是对于这一个月五千多的工资,还有很多批评的声音,说法官凭什么拿这么多。现在社会平均工资多少,农民工一天艰辛劳动能拿多少?


更有批评者说,法官是靠工资生活吗?吃了原告吃被告。。。。。。。。。


我只想说,你们脑残。我在努力读书时,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让孩子好好好读书,难道不是为了他能通过读书,将来获得更好的生活?你会说好好读书长大了做“农民工”?


 还有我要告诉所有人,其他人我不知道,也不敢说,但我们这几年来法院的都是有着高尚理想,有着实现中国法治梦想,为现公平、正义而工作的,我们不会为了当事人给的好处,而改变自己的理想,如果我们想挣钱,我们离开法院可以过得更好。


前几日好友写了一篇文章“从学着凭良知做事开始”,他说他要坚守。


但我已经坚守不下去,我想离开,当我将这个想法告诉领导时,他和我聊了好长时间,记得他说,你在这里还可以用手中的权力去实现公平、正义,你离开了你将没有办法实现你的理想。


但我不想再坚持了,我要生存,我想我的理想已经迷失,我现在只想让老婆不那么辛苦,让孩子读个好学校,让父母生病时能有钱治病。


于是,在折腾半年后,今年最后一个季度我彻底离开了法院系统,自此我不在是一名执行法官,我现在是一名执行律师,我对此毫不后悔。


现在我的收入是法院时的好几倍,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想一天吃几顿饭吃几顿,只要我能付款,在哪里吃都不用担心有人照相,和人发生冲突,再也不会因为法官身份畏手畏脚。


(备注:曾经劝我的领导和我一起辞职了。)


作者:付晓雷

来源:中伟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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